徐神武轉過頭,望向不遠處,癱在破鍋旁的屠五味。
他看到那口曾經烏光 亮,能烹煮萬物的黑色大鍋,此刻鍋身上布滿了裂痕,靈光黯淡,不但缺了一個大口子,連鍋底都漏了一個大洞。
徐神武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比剛才面對金娘子更加“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搖著頭,邁步走了過去,口中發出一聲真情實感的嘆息。
“屠前輩!您這鍋……太可惜了
哎,沒那金剛鑽,你說你瞎攬什麼瓷器活?
非要去招惹那老電鰻!
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一口鍋!
這鍋要是給我…哎!
我拿來熬煮玄冰鱷,那肉質!那鮮味!
肯定能美味加倍!
說不定還能領悟個‘冰火兩重天’的廚藝大道!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
屠五味,這位以烹調萬物聞名的食道狂人。
此刻就像一灘融化的肥油,分身被雷霆重創,連凝聚一絲靈力都做不到,只剩下一只從破碎面具下露出的一只小眼楮,怨毒地盯著這個毀了他杰作的罪魁禍首。
“屠哥哥!”
徐神武一個箭步竄了過去,聲音哽咽,臉上堆滿了“感同身受”的悲愴,好像破的不是一口鍋,而是他的親兄弟︰
“您這鍋……這鍋傳世神湯!
凝聚了您多少心血啊!
就這麼…就這麼…唉!
太可惜了!晚輩的心…好痛啊!”
他表演得聲情並茂、捶胸頓足,甚至夸張地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
但那雙賊亮的眼楮,卻盯在了屠五味腰間那個油膩膩、鼓鼓囊囊的儲物袋上。
那袋子一看就年頭不短,被各色油脂浸潤得烏黑發亮。
這才是寶庫!
或許有能讓凡人一步登天的“神材”,也可能有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秘料”。
絕對都在里面!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啥,但這樣的老怪物,即使是分身,隨身攜帶的“調味料”也絕對是驚天動地的寶貝!
屠五味喉嚨里發出聲響,似乎想咒罵,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前輩您放心!”
徐神武一臉正氣,拍著胸脯保證︰
“晚輩最是見不得這等糟蹋糧食、浪費食材等暴殄天物之舉!
這就幫您收拾殘局!
免得這鍋湯……呃……這無上美味的香氣,引來什麼不長眼的野狗禿鷲,污染了這烹飪寶貝!
玷污了您一世英名!”
話音未落,他的手已經抓住了儲物袋的繩結。
只听“刺啦”一聲,根本不給屠五味任何反應的機會,那沉甸甸的袋子便已經易主。
“還有這個!”
徐神武的目光又落在了屠五味那只還緊緊攥著半截白骨勺子的手上。
那勺子瑩白如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可是獸骨精華,熬湯的點楮之筆啊!可不能蒙塵!”
他嘴里念叨著,手上動作卻毫不含糊,兩根手指如同鐵鉗,輕輕一錯,“ 嚓”一聲脆響,便將那半截骨勺從屠五味僵硬的指間掰了下來。
屠五味那只獨眼中,憤怒和怨毒瞬間被絕望所取代。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搜刮的寶貝,被這個無恥小賊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奪走,奈何身體靈力渙散,根本無法使用出法術。
“小…小畜生…你…你奪我食囊…毀我神勺…壞我道基…
我…我屠五味起誓…待你踏出靈氣山谷…定…定要將你…
還有你所有親人…宗門…故友…統統…統統投入我的‘萬味歸元鍋’!
熬…熬煉萬載!
讓你們的神魂…都化作我湯底的鮮味!
我要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為我的…調味料!!”
面對這惡毒的詛咒,徐神武臉上卻是浮現了美食評論家一樣的認真表情。
他甚至還抽動鼻子聞了聞空氣中殘留的怪味,然後才看向屠五味,眼神清澈︰
“屠哥哥,您這‘詛咒’…火候有點急了啊。”
他咂咂嘴,開始現場點評︰“您看啊,味道層次太單一,不夠豐富。
而且‘萬載’時間太長,容易把‘食材’煮老了,神魂會柴,不夠鮮嫩q彈。
咱們還是只爭朝夕吧!”
徐神武湊近屠五味那絕望臉,笑眯眯地、壓低聲音說道︰
“我也很喜歡美食噯!
可是听到哥哥還有更好的鍋,我這心就直癢癢,等我出去見到前輩我們一定好好比比!”
“你……!噗!”
“前輩,您安心去吧。”
徐神武將兩樣寶貝揣好,這才“于心不忍”地看向他,抬起手,語氣“溫柔”地說道︰
“小弟會替您……嘗遍世間美味的。
你那湯味有點大,我也會幫您…好好‘改進’和‘發揚光大’的。”
一劍下去,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屠五味也嗝屁了。
徐神武那口破洞的大黑鍋,惋惜地嘆了口氣︰“唉…爛船還有三斤釘呢…拿回去熔了,說不定能打把好菜刀…”
徐神武甚至沒有多看一眼,轉身便走向了不遠處的另一攤“殘局”。
那是一塊“破抹布”,靜靜地躺在地上。
曾經書生意氣的白無墨,此刻只剩下了一張薄如蟬翼、邊緣殘破的紙片。
紙片之上,只有一個字——“一”。
那個字好像擁有自己的生命,筆畫間蘊含著天地至理,即便在此刻,依舊有淡淡的道韻流轉,阻止著它徹底崩解。
“白哥哥!嘖嘖嘖……”
徐神武蹲下身,臉上換上了一副“扼腕嘆息”的藝術鑒賞家表情︰
“我對你還是很佩服的,我喜歡文化人。
只是……
您這傷得也太……太有神韻了!
破碎之中,更見大道真意!
晚輩佩服!
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像是拈起一件稀世珍寶,將那片殘破的紙片拈了起來。
那一個“一”字,蘊含著無窮變化,只是看上一眼,就讓他有所感觸。
“前輩放心!”
徐神武的眼里發光,語氣十分的“誠懇”︰
“您這畢生心血的摹本,晚輩定會替您……好好保管!
日夜觀摩,將其發揚光大,絕不讓它埋沒于此!”
白無墨的似乎听懂了他的話,那紙片上的“一”字顫動了一下,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那嘆息中是不甘,以及一絲被無恥之徒氣到的啼笑皆非。
但是,那又能怎?
現在是任由人家拿捏啊!
徐神武哪里會理會這些,他動作飛快地將旁邊那支筆桿都快磨禿了的毛筆,和那方邊角磕破的硯台一並撿起。
這可不是凡物,禿筆藏鋒,破硯凝神,都是承載過大道真韻的寶貝!
他毫不客氣地將三件套一股腦塞進自己的儲物戒指,那片紙人摹本在進入戒指的瞬間,其上最後一絲屬于白無墨的殘念,終于在憋屈中,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