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全都處于眩暈狀態，後面涂志明說了什麼他們根本沒听進去。
就連涂志明帶頭簽了什麼文件，也沒有人留意。
涂志明借鑒的其實是華為的做法，後世任正非獨創的那套股權模式，為華為的崛起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事實證明，華為的股權模式是國內大型科技公司中最好的模式，沒有之一。
他用相似的邏輯，為向陽集團規劃了未來。
核心成員安排妥當之後，涂志明反而選擇了按兵不動。
有些事只要大方向定了，後續反而不用太著急。
他想等個兩三天，等到韓立明那邊塵埃落定，再露面收拾局面不遲。
第二天，一夜沒睡的韓立明拉開了窗簾。
門外干干淨淨，靜坐示威的人群早已散去。
他惴惴不安地等到上午九點多，示威者仍然沒有出現。
電話忽然響起，手下匯報了工廠復工的消息。
听說工廠恢復運轉、學生也重回課堂，他不禁長舒一口氣。
“民情如潮，易漲易退……看來是沒事了。”
他拉開抽屜，里面那份關于將向陽集團轉為國有的合同格外醒目。
“價值百億的大型集團，怎麼能掌握在個人手里？
從中央到地方，多少人想做成卻沒做成的事，終于被我辦成了。”
他拿起電話，打給省里某位領導。
電話嘟嘟作響，始終無人接听。
他又試著撥打京城某領導的號碼，依舊沒有回應。
韓立明皺了皺眉，又撥通另一個號碼。
“喂，二姑，姑父在家嗎？他怎麼不接我電話？”
“立明，現在這麼敏感的時候，怎麼能隨便打電話？
你姑父讓我轉告你，一定要積極配合調查，要相信組織。”
韓立明愣住了︰“調查？什麼調查？憑什麼調查我？”
對方顯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慌忙說道︰“總之你好自為之。有人叫我，你……自己多注意。”
韓立明頓時慌了，立刻往家里打電話。
“媽，我爸呢？”
“你爸不想接你電話。”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調查我？”
“激起民變，十萬人罷工靜坐——哪怕只有一分鐘，都是重大的政治事件！
立明……你啊，在西北跟著涂志明歷練了將近一年，怎麼一點心眼都沒學會？”
“媽……不是我，是範副省長授意……”
“閉嘴！”話筒那頭傳來一聲怒吼，震得他耳膜發麻。
“事到如今還想推卸責任？ 自己惹的事自己扛。
事情結束了，立即辭職。
晉省有個煤礦缺個副廠長，你先去頂一段時間。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輸了就要認，挨打就要立正，嘰嘰歪歪的像什麼樣子！”
“……是！我明白了！”
“涂志明已經回西北了，你去找他道個歉，擺正態度……”
“可那份國有化合同怎麼辦？”
“已經簽了？”
“簽了！”
“馬上全部銷毀！如果成了欺壓民眾的反面教材，神仙也救不了你！”
放下電話，韓立明慌慌張張地去找郭諞子。
郭諞子不在家，說是去河南接媳婦了。
韓立明無奈，只好去富民商店買了四樣禮品，登門拜訪涂志明。
涂志明正躺在炕上看小人書，听見他在院外叫人，知道瞞不住，便慢悠悠的迎了出來。
“是立明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志明叔，听說您回來了，特意來看看您！”
“這就見外了不是？你和紅星不是已經離了嗎？
以後咱們平輩相稱，你叫我志明，我叫你立明，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韓立明一時語塞。
看著涂志明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他心里隱隱發沉。
涂志明倒沒把他攔在門外。
好歹對方還是個干部，表面功夫總得做一做。
進屋落座，涂志明給他倒了杯水。
“韓市長百忙之中來訪，有什麼事？”
“我……志明哥，我是來道歉的。 我不該趁你不在，搞什麼股份改制。”
涂志明笑著搖搖頭︰“這事兒對我沒什麼影響。 你為了刷政績做的，情理之中，我不怪你。”
“可是……志明哥，我從沒想過取代你董事長的位置。”
涂志明喝了口水，目光瞟向櫃子。
“你們家是大家族，你不清楚，你家長輩也該知道。
我現在在港島是什麼身份？——首富，明白嗎？
這麼說吧，向陽集團在大陸算是除國企外的頭塊招牌。
但在我資產里，最多也就佔個零頭。
你們眼中的金疙瘩，在我這兒真不算什麼。
要是好好跟我商量，集體、國有、民營都行。
可你偏要繞開我，偷偷摸摸、耍小聰明。
騙郭諞子，騙魏紅星，一點情面都不講。
現在局面收拾不了了，才跑來跟我道歉。
韓立明——你不覺得你這出戲有點可笑嗎？”
涂志明語氣依舊平靜，卻字字清晰︰
“都是成年人，別玩虛的。
這次你肯定要受處分，只是輕重問題。
如果郭諞子拿出那份你誘導他簽的合同，十萬人的靜坐就瞞不住，什麼理由都圓不回來。
如果他不拿出來，那你最多算推動未遂，靜坐示威還能說是捕風捉影。
所以關鍵，就在于那份合同會不會見光。”
韓立明臉色發白︰“志明哥……是我糊涂，求你高抬貴手。”
涂志明沒接他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我有兩個條件，你打電話跟你家當家人說。
第一，必須支持向陽集團的股份改制。
無論我們提出什麼樣的股權結構，我希望從上到下沒有反對的聲音。”
他瞥了韓立明一眼，補了一句︰“放心，不會是私有制，仍然是公有。”
韓立明抿嘴點頭︰“好，我一定轉達。”
“這事兒對你家沒啥危害，你父親會明白。”
涂志明繼續說道︰ “第二，我希望向陽市的新任市長政治過硬、根正苗紅，真心實意為向陽市老百姓做事……”
韓立明低頭︰“明白了，我這就去打電話。”
樹死敵那是傻瓜的做法，聰明的是趁機吃肉，把好處抓在手里。
涂志明在家里一共住了五天，這才帶上一堆東西，重返港島。
世人常困于眼前利益，忘了遠近親疏，抓不到問題根本。
然智者洞悉︰親疏本是表象，根本在于利害與人心。
涂志明懂得利用民心所向，所以常常能舉重若輕，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