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韻走在前面,腳步比剛才慢了許多。
廊下的冰稜還在往下掉,“嗒”一聲砸在青磚上,在他听來卻像敲在心上。
“……”
他抬手攤開手掌,冰藍色的韻力還在指尖流轉,卻比剛才散了不少——剛才攥冰絲太用力,指腹上凝著層薄冰,連帶著掌心的紋路都被凍得發白。
可他盯著那片冰,眼里卻沒映出自己的影子,只看見青灰色的混沌氣在眼前晃。
“剛才……”
他喉結動了動,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剛才“白糖”說要凍冰湖時,他分明感覺到身宗的寒氣跟著翻涌了一下,不是因為憤怒,更像種本能的驚懼——就好像混沌氣真的順著他的韻息,摸到了身宗的命脈。
“哥?”
小青在後面輕喊了一聲,見他沒回頭,趕緊加快腳步跟上,
“你在想什麼?”
墨韻收回手,指尖在袖擺上蹭了蹭,想擦掉那層冰,卻越蹭越涼。
他沒看小青,聲音低得像被寒氣裹住︰
“沒什麼。”
可心里那點懷疑卻像冰縫里的草,拼命往外鑽。
他練了十幾年的韻力,身宗的寒氣早就和他的氣息融成一體,從來都是他控著寒氣走,哪有過這樣——被別人幾句話攪得氣息亂了套,連指尖的冰都凝得不受控?
剛才“白糖”說要凍墨紫的蘭花時,他甚至下意識調動了韻力,想往墨紫的院子探——那根本是多余的舉動,侍女明明已經報了平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就像現在,走在回房的路上,他總覺得後頸發僵,總覺得有混沌氣黏在背後,哪怕知道那是錯覺,也忍不住想回頭看。
“是我太在意了嗎?”
他在心里問自己。可指尖的顫抖騙不了人——剛才冰絲刺向拐角時,他分明感覺到韻力里摻了點不該有的躁意,那不是對付敵人該有的狀態。
“……”
小青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哥,你別信他的話。”
她頓了頓,把暖手爐往他手里又塞了塞,
“他就是想讓你亂。你要是真亂了,才中了他的計。”
墨韻低頭看她,小青的鼻尖還紅著,眼里卻亮得很,像揣著團沒被凍滅的火。
他喉結動了動,剛想說“我沒事”,卻突然想起剛才“白糖”的話——
“你護得越緊,我就越知道該往哪里捅”。
是啊,他護得太緊了。
緊到連自己的氣息都跟著妹妹們的安危走,緊到混沌氣只要往她們身上引,他就會像被牽了線的木偶,連韻力都跟著失了準頭。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也開始發緊,像有寒氣往里鑽。
這要是在平時,他只要運半分韻力就能壓下去,可現在,那點寒氣竟順著眉心往太陽穴爬,帶著點說不清的滯澀感。
“我是不是……”
他終于開了口,聲音輕得像怕被誰听見,
“連自己的韻力都快控不住了?”
小青愣住了,隨即用力搖頭︰
“才沒有!剛才你把他打退的時候,韻力明明很穩!”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誰被那樣威脅都會亂的,換了是我,早就氣得說不出話了。”
墨韻沒說話,只是抬頭看向前方。
墨紫的房門就在不遠處,門簾上的冰花還在閃,可他看著那扇門,心里卻沒了剛才“一定要護住”的篤定,反倒多了點慌——萬一下次“白糖”真的來了,萬一他又像剛才這樣,被幾句話攪得氣息亂了套,那扇門後的人……
“哥!”
小青突然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攤開,按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看,你的韻力還是暖的。”
墨韻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冰正在融化,冰藍色的韻力透過皮膚滲出來,在小青手心里映出淡淡的光。
那點光很弱,卻真的帶著暖意,不是混沌氣那種刺骨的冷。
“你看,”
小青眼楮更亮了,
“混沌氣是冷的,你的韻力是暖的。只要這個還在,就說明你沒被影響。”
他盯著那點光看了很久,指尖的顫抖慢慢停了。
廊下的冰稜又掉了一塊,這次他沒再被驚動。
“嗯。”
他終于應了一聲,反手握住小青的手,把她往墨紫的房門帶,
“先去看看你姐姐。”
腳步重新動起來,這次穩了不少。
只是走過暖爐時,他瞥了一眼那半寸厚的冰殼——剛才光顧著對峙,竟沒注意到冰殼上隱約凝著青灰色的紋,像混沌氣留下的爪印。
他指尖的韻力下意識動了動,冰殼瞬間裂開,碎成無害的冰碴。
可心里那點懷疑沒徹底散,像顆被凍住的種子,只等下次混沌氣再來時,說不定就會順著冰縫鑽出來。
他攥緊了小青的手,掌心的暖意和指尖殘留的冰意混在一起。
原來守護不僅是撐著冰罩不讓人進來,還要按住心里那些悄悄冒頭的慌——這比對付混沌氣難多了。
墨韻正彎腰給墨紫掖被角,指尖剛踫到被邊,就被暖爐烘出的熱氣燙了一下——他方才調動韻力時引動的寒氣,竟在照顧妹妹的間隙悄悄退了大半。
墨紫睡得很輕,眉頭還蹙著,嘴角卻比剛才舒展些,呼吸時胸口的起伏也穩了,看來侍女添的新炭確實起了作用。
“……”
他蹲在床邊沒動,目光落在墨紫鬢角的碎發上。
那發絲上還沾著點未化的霜,是剛才寒氣翻涌時沾上的,他用指腹輕輕蹭掉,動作輕得像怕驚散了暖爐里的熱氣。
從剛才爆發混沌氣到現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釘在兩個妹妹身上︰
先是護著小青退到安全處,再是沖回這里確認墨紫的狀況,連指尖的冰碴什麼時候化的都沒察覺。
“哥,姐姐的藥該溫了。”
小青端著藥碗站在門口,見他終于松了肩,才敢輕聲開口。
藥碗邊緣凝著層薄汗,是她剛才在暖爐邊守了半刻鐘才焐熱的。
墨韻應聲回頭,視線從墨紫臉上移開,落在小青泛紅的手背上——那是端熱藥時燙的。
他剛要起身去拿傷藥,腳步卻突然頓住,像是有根無形的線突然繃緊。
“對了,”
他看著小青,聲音還帶著點剛從擔憂里抽離的沙啞,
“剛才一直沒見明月,她去哪了?”
“?”
小青端著藥碗的手頓了頓,藥汁在碗里晃出圈漣漪。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回事——從“白糖”爆發混沌氣到被打退,滿院子都是冰碴碎裂的脆響和混沌氣的嘶鳴,她竟從沒在混亂里見過明月的影子。
“我也沒見到。”
小青走到桌邊放下藥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碗沿,
“剛才光顧著……也沒顧上想別的。按說她一直跟著白糖,不該不在的。”
“……”
墨韻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條縫。
冷風卷著冰粒灌進來,他卻沒像剛才那樣立刻關窗——視線越過院子里散落的碎木,落在東邊的月亮門上。
那里的冰網還是他剛才情急之下布的,網眼間的冰晶亮得晃眼,卻沒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跡。
“你最後見她是什麼時候?”
他問,指尖在窗沿上輕輕敲著,節奏和他此刻的思緒一樣,正慢慢從對妹妹們的擔憂里抽出來,拼湊著被忽略的細節。
“今早吧。”
小青想了想,
“我去廚房拿點心時,看見她在院門口整理藥囊。她說帶了雲憂谷的安神草,本來想給姐姐泡水,結果藥包被晨露打濕了,說要回去重新取。”
“回雲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