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從高空掠下,身如流星,槍尾拖出長長火線,烈焰幾欲撕裂虛空。他的身影在風暴中顯得格外堅毅,每一步踏下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正砸在祭壇邊緣時,整個祭壇都為之震顫。
他看也不看甦婉兒那團化成骷髏的殘陣一眼,那蒼白的骨架在黑霧中搖曳,詭異至極,但林默的眼中只有林逸。他只一步踏前,槍尖直指林逸胸口,槍芒閃爍著冰冷的殺意,卻又透著難以言喻的擔憂。他聲音低冽如寒冬的北風︰「師兄,鯨落星輝已泄,你壓不住了——我來。」
林逸喉口腥甜,鮮血順著嘴角滑落,在蒼白的臉頰上劃出觸目驚心的紅線。他強撐著身子,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憤怒︰「滾,你別搶老子的怪。」話音剛落,又是一口血噴出,星輝在他胸前的裂痕中閃爍不定,像是隨時要爆發的火山。
林默卻手腕一旋,槍芒如有靈性般繞成一個完美的圓圈,那圓圈散發著淡淡的藍光,把自己、師兄、雲夢三人同時罩住。這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下一秒,槍圈外風暴愈發猛烈,狂風如刀,山壁被生生掀出巨大裂口,碎石飛濺,無數黑霧和星際殘符如潮水般卷入槍圈,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卻悉數被那閃爍著寒光的槍尖釘死,化為虛無。林默低喝,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外面浪夠了,師兄你該回山領罰——懷璧其罪,你懂。」
他的話音中透著深深的無奈和擔憂。這些年來,看著師兄在外歷練,屢次涉險,他心中早已焦急如焚。如今見到林逸這般模樣,心中的痛楚更是難以言喻。
林逸正要反唇相譏,準備說些什麼來掩飾自己的虛弱,忽覺心口某處狠狠一震,如同被巨錘重擊——系統聲音獵豹般撲出,冷漠而機械︰「警告︰九劫噬星道體反噬將至。宿主體脈出現星裂,若無清淨靈淵鎮壓,一個時辰內必爆體而亡。」
那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如利刃般刺痛著他的神經。他僵住,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著,星輝從指縫間溢出,在空中留下點點光痕。
雲夢敏銳地察覺到異樣,她的修為雖不及兩人,但對林逸的了解卻勝過任何人。一把扶住他的背心,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林逸稍稍安定,但她眸色卻暗了下來,聲音顫抖著問道︰「……撐不到回山?」
那聲音中的絕望和不舍,讓在場的兩個男人心中都是一痛。
林默的目光緩慢地掠過雲夢被鮮血染紅的袖子,那鮮紅如梅花般綻放在白色衣袖上,觸目驚心;又掠過林逸胸前隱約泛著星輝裂痕的肌膚,那些裂痕如蛛網般密布,每一道都在訴說著主人承受的痛苦。他收起槍尾,那桿銀槍在他手中重新化為普通兵器的模樣,但威勢不減分毫。他的聲音像刀鋒磨石般鏗鏘有力︰「老祖在前,回山無路。但我曾在北溟學得一式"歸元潛淵",需以同脈血做引——師兄,借你一滴,換一條生路。」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但三人都知道,這一式秘法的風險有多大。以血為引,共擔生死,稍有不慎,便是同歸于盡的下場。
林逸嘴角泛起苦澀的笑,那笑容中有感激,有愧疚,更有深深的兄弟情義︰「老子欠你……無數。」話音中的哽咽,讓雲夢的眼眶也紅了。
林默淡淡回應,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後再還。」
但他眼中的堅定,卻讓林逸知道,這個師弟,這輩子都不會變。
他三指並攏,修長的手指如玉石般溫潤,指腹輕輕按住林逸心口,那里正是星輝裂痕最密集的地方。輕輕一逼,靈力涌動,一縷血絲從林逸體內震出,在空中凝聚成晶瑩剔透的血符,散發著淡淡的星光。林默手指一轉,血符應聲入槍,與那桿銀槍融為一體。槍身剎時轉為幽藍透明,如同北溟深海般寧靜深邃的光芒浸透三人,讓他們的身影都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藍色光暈。
遠處,赤陰宗老祖的冷笑聲終于響起,那笑聲陰森恐怖,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敢在老夫眼前煉血?小輩不知死活。」
話音落下,黑霧驟然翻涌,化為成千上萬只厲鬼,它們面目猙獰,利爪如鉤,遮天蔽日般壓境而來。但令人驚異的是,鬼影剛一觸踫到槍圈外的藍光,便嗤嗤作響,冒出青煙,瞬間化作飛灰消散。那藍光仿佛有著淨化一切邪惡的神奇力量。
林默低聲念訣,聲音低沉而莊嚴,一字一頓,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莫大的威力,像是在為整個死人谷敲響最後的喪鐘︰「——潛淵歸元,封!」
藍光驟然炸開,瞬間擴散成偌大一道圓陣,光芒璀璨如星辰,威勢浩蕩如天河。圓陣將三人連同祭壇最中心一塊地皮整個包裹,然後轟然斬破空間壁壘,如流星般直墜北溟之淵最幽深處。
耳畔風聲凜冽如刀,呼嘯不止。甦婉兒絕望的尖叫聲和山谷的巨大爆炸聲被遠遠甩在背後,漸漸微弱,最終消失在無盡的風聲中。
最後一刻,在這生死關頭,雲夢緊緊扣住林逸的手指,十指相扣,她听見他在風中低低說了一句話,聲音幾乎被狂風撕碎,但她听得真切——
「回山後,娶我?」
這次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罵他無恥輕薄,沒有推開他的手,只是更緊地,把自己縴細的手指反扣進去,仿佛要將兩人的生命徹底融合在一起。在這可能是生命最後時刻的告白面前,所有的矜持和顧慮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北溟之淵,傳說中的幽冥之地,深不見底,寒氣如萬千刀刃,直刺骨髓,讓人痛徹心扉。圓陣帶著三人墜落的速度極快,如同流星劃破夜空,直沉入那片幽藍無邊的深海。周遭的水壓越來越大,仿佛要將人碾碎成塵埃。藍光圓陣在急速下墜中不斷收縮,從原本的寬闊護罩逐漸化為薄薄一層光膜,勉強護住三人,但那光膜的邊緣已經開始出現蛛網般的龜裂,發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碎裂聲,每一聲都預示著死亡的臨近。
林逸緩緩靠向雲夢仙子的香肩,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仿佛在與死神拔河。胸前那道猙獰的星輝裂痕如惡龍般蜿蜒,從心髒位置一直延伸到右肩,裂痕深處隱約可見破碎的經絡血管,宛如被雷劫撕裂的星空殘片。無數細小的光粒從傷口中緩緩滲出,每一粒都攜著他的生命精華,在北溟深淵的幽藍光芒中閃爍著淒美的光澤。
刺骨的痛意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千萬根銀針在血管中游走。林逸緊咬牙關,下頜肌肉繃得如鐵絲,喉間不斷涌上的腥甜幾乎要讓他窒息。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強撐著擠出一抹痞痞的笑容,那笑容里帶著幾分虛弱,幾分不羈,還有一絲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絕望。
「仙子,剛才那話……你可听清了?」聲音沙啞得如破碎的風箱,每個字都仿佛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
雲夢仙子側過螓首,那雙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靜靜凝視著他。月光般的臉龐在藍色光暈中顯得格外聖潔,但此刻卻寫滿了復雜的情緒。她沒有松開那雙緊扣著他手指的縴手,十指相纏,仿佛要將彼此的溫度都傳遞給對方。
「別胡言亂語,先顧好你自己。」她的聲音依然清冷如冰,但細听之下卻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音,「九劫噬星道體可不是鬧著玩的,若真爆體而亡,我可不會替你收尸。」
話雖如此,她的眼神卻在不經意間柔和下來,那份掩藏在冰霜面具下的擔憂如春水般悄然流淌。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尖微微發白,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會如煙霧般從掌心消散。
林逸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即便身處絕境,嘴角依然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嘖,嘴硬……心軟。你要是真不理我這個將死之人,干嘛還握得這麼緊?我的手都快被你捏斷了。」
他故意挑了挑眉,試圖用這種輕浮的語氣來緩解周圍凝重的氣氛,讓這份生離死別不那麼沉重。然而話音剛落,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爆炸。他猛地弓起身子,一口猩紅的鮮血從唇間噴涌而出。
血珠在北溟深淵的幽藍光芒中緩緩散開,如破碎的紅寶石般絢爛而淒美,每一滴都閃爍著生命的光澤,卻又透著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