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陰陽已在頃刻之間顛倒了方位。
空氣凝滯如鉛,天地之間的法則紋理都在這一瞬扭曲變形。原本黯淡的骨火此刻亮成了冰藍色,火焰深處隱約可見無數冤魂的面孔,它們張著空洞的嘴巴,發出刺耳的哀嚎。冰藍與血色交織成妖冶的螺旋,像是來自九幽的詛咒,怒吼著朝他們吞噬而來。每一縷火舌都帶著噬人心魄的寒意,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凍結成細碎的冰晶。
鎖鏈聲疾如驟雨,金屬撞擊聲在山谷中回蕩,形成詭異的共鳴。那些骨鎖全部染上了雲夢血液中的星輝碎點,每一環鎖鏈都閃爍著幽藍的光芒,看起來像綴滿星屑的毒蛇。它們在空中游弋盤旋,發出令人膽寒的摩擦聲,仿佛活物一般尋找著獵物的血肉。
林逸氣血翻滾,五髒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七竅滲血,鮮血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凝成血珠。可他嗓子里卻溢出低低的笑聲,笑聲中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快意︰「劃算,真劃算……一文不花,賺個老婆當祭品。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雲夢听到這話,美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手指隔空點在他唇角,指尖微顫,一字一句都像在磨刀︰「你這個混蛋,滿嘴胡話!你若敢再替我強出頭一次,我就先剁了你第三條腿,再把你釘在赤陰宗門口示眾三天三夜!」
話雖狠厲,聲音卻帶著明顯的顫抖。她卻還是低下頭,用袖子胡亂給他揩血跡,絲質的袖子很快就被鮮血染紅。動作看似粗暴,實則小心翼翼,比她的語氣軟得多。每一次輕撫,都像是在撫慰一只受傷的幼獸。
而此刻頭頂縫隙處,林默與甦婉兒的對撞幾乎要把死人谷的天幕掀飛——
槍芒如龍,劃破層層疊疊的黑霧天穹。那桿長槍在林默手中仿佛活了過來,槍身震顫,發出龍吟般的長嘯。暴雨般的黑霧在槍風的切割下碎成無數蝶翅狀的碎片,每一片都閃爍著詭異的光澤。甦婉兒被逼得節節後退,抵在裂口邊緣,半張側臉被肆虐的槍風割得皮開肉綻,鮮血如珍珠般滴落。
她卻笑得愈發陰戾,紅唇微啟,露出森白的牙齒︰「林默,你為著一個永遠不肯把心思放在你身上的蠢師兄,當真值得?他心里裝的,可從來不是你這個師弟。」
槍鋒在距離她咽喉三寸處微微一頓,林默掌心虎口被震得炸裂,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在槍桿上凝成血珠。他眯起眼,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不是在救師兄,我是在救我自己——若今日旁觀他死在你手中,我道心永遠存缺。有些事,與情愛無關,只關乎本心。」
甦婉兒眉梢輕挑,梨花針般尖銳的嘲諷還未出口,腳下虛空突然間波紋蕩漾,一輪黑色陣盤如蓮花般綻放。陣盤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紋路都散發著幽深的光芒。死人谷的牽引之力驟然逆轉,原本內外隔絕的界限瞬間被撕成鋸齒狀的裂縫。
她身體一晃,腳下空間扭曲,只听見清脆的 嚓一聲,袖中法衣的護心鏡在強大的空間波動下被林默的槍芒生生挑裂,鏡面上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
裂痕蔓延到鏡中央時,甦婉兒的瞳孔里倒映出驚人的一幕——
死人谷祭壇中心,林逸忽然仰天長嘯,嘯聲如龍如虎,震得整個山谷都在顫抖。他雙眸翻涌著星河般的輝光,瞳孔深處仿佛有萬千星辰在旋轉。他的氣息像海嘯般層層拔高,從剛才的奄奄一息瞬間攀升到了一個令人心悸的高度。
剛剛幾近干涸的經脈,在雲夢星血灌入後,竟被《大地風雲經》中隱藏的玄妙暗紋煥活。那些暗紋如活物般在他體內游走,所過之處,破碎的經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連接、愈合。更加神奇的是,束縛在他肩背上的骨鎖開始寸寸龜裂,發出金屬疲勞的呻吟聲。
系統面板在他眼前浮現,冷光熠熠,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九劫噬星道體已覺醒進度13,當前可調用神通︰移星•初級•單次。」
「說明︰消耗雲夢"仙骨"本源1,可移動因果鏈條一次,改變既定命運軌跡。副作用︰雲夢三日內經脈全部封閉,修為暫失,形同凡人。」
「警告︰此神通一旦發動,不可逆轉。請宿主慎重選擇。」
林逸看著這行文字,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他咧開嘴,嘴角的鮮血讓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猙獰,目光赤紅如血︰「既然老天爺給了我翻盤的機會,那就……移星!」
轟!
天地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雷霆炸響。死人谷上方凝滯的所有黑暗、血鏈、冰焰,全部在這一瞬間詭異地靜止了一息,連時間都仿佛被定格。緊接著,如被一只遮天蔽日的擎天大手生生縱向一撥,整個因果鏈條都被強行扭轉。
本該鎖在林逸身上的骨鏈,在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倏地轉了個方向。半空中驟然響起雷鳴般的轟鳴,那些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鐵刺與血焰,對準的目標卻變成了正站在谷口裂縫邊緣的甦婉兒!
「你不是說想要撬開這些鎖鏈嗎?」林逸舔掉齒間的血渣,笑得無比猖狂,眼中的瘋狂之色更加濃烈,「那好,鑰匙給你!讓你親自體驗一下被鎖鏈束縛的滋味!」
那骨鎖裹挾著磅礡的星輝狂潮,如決堤的洪水般一瞬間沖出裂縫,鋪天蓋地地向著猝不及防的甦婉兒席卷而去,要將她徹底拖入這無盡的幽冥深淵——
「林!逸!」尖銳的驚怒聲在空中炸響,震得山石滾落。甦婉兒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想要催動骨鈴,可骨鈴的鈴舌早就被林默的槍芒切斷。她整個人像折了翼的燕子般無助地墜入黑暗,半壁山谷的峭壁都在她裙角掠過時帶起的寒顫中劇烈震顫。
就在她墜落之際,一只冰冷的手自黑暗中緩緩伸出,如死神的邀請般拉住了她縴細的手腕——赫然是赤陰宗老祖的那縷分神。甦婉兒瞬間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接觸點蔓延全身,那種冰冷不僅是肉體上的,更像是直接觸及靈魂深處,讓她渾身顫栗。
老祖的分神形態模糊不清,仿佛是由無數黑霧凝聚而成的人形,五官時隱時現,唯有一雙猩紅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他用濃如實質的黑霧托住甦婉兒搖搖欲墜的身軀,聲音低沉得如同地獄深淵傳來的回音︰「小丫頭,差點就魂飛魄散了。」
甦婉兒勉強抬起頭,嘴角還掛著血絲,眼中卻燃著不甘的火焰︰「老祖......」
老祖冷漠的目光如利刃般掃向谷底,看著那三個被藍光圓陣包圍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發出一聲輕嗤︰「兩個小輩,倒是有些意思。那林默竟敢在老夫面前施展北溟秘術,膽子不小。不過...」他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深意,「這歸元潛淵之術,可不是什麼善茬。」
下一息,甦婉兒強撐著殘破的身軀,以自己為中心,一環漆黑陣紋反向展開,如同黑色的蓮花在虛空中綻放。每一片花瓣都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強行與林默施展的移星因果硬撼。兩股截然不同的規則之力在空中踫撞,一個代表著深淵的吞噬,一個象征著星辰的輪回。
轟!震耳欲聾的巨響響徹整個死人谷,虛空的每一粒微塵都發出了玻璃碎裂般的悲鳴,仿佛整個空間都在這種規則級別的對撞中搖搖欲墜。天空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空間裂縫,如同破碎的鏡面,透露出令人心悸的虛無。
陣法的對撞之力炸開滾滾烈風,如同千萬把利刃呼嘯而過,直掃祭壇。林逸腳下的青石板瞬間龜裂成蛛網狀,碎石飛濺,他的身形在狂風中搖擺不定。雲夢單膝跪下,縴細的身軀在風暴中顫抖,但她的手臂仍死死扣住林逸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烈風刮過,她如瀑的青絲全部散開,在空中飛舞如魔,鮮血沿著精致的下頜線滴落,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鋒銳的紅線,如同絕望中的最後掙扎。然而她卻笑得那麼篤定,那麼決絕,眼中燃燒著不屈的光芒︰「撐住,我們還沒贏完。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風暴愈發猛烈,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碎。但在這絕境之中,三人的身影卻如磐石般堅定,等待著命運最終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