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軌跡錄

第806章 補妝時鏡子突然裂了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家奴 本章︰第806章 補妝時鏡子突然裂了

    茶水間的廉價咖啡機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它肚子里悶悶地腐爛。林冉靠在冰涼的料理台邊沿,指尖一圈圈摩挲著無名指上那點微涼的金屬光澤——她的婚戒,細細的發絲垂在她腮邊,隨著她微微擺動的腦袋輕輕晃動。那場玩笑話,就是在這股廉價的焦糊味里被拋出來的,輕飄飄的,像一片無意落下的羽毛︰“哎,看我每次認真化完妝吧,就覺得吧,”她偏過頭,眼波流轉,帶著幾分刻意的嬌憨,手指虛虛地點了點茶水間門口的方向,“我們家張維,嘖,差點意思,配不上我似的!”最後幾個字,帶著點俏皮的上揚尾音,像沾了蜜的小鉤子。

    說實話,林冉向來如此,愛開玩笑,說話也直白得很。她今天妝容精致,整個人容光煥發,口紅是當下最流行的爛番茄色,襯得她皮膚雪白,光彩照人。這句話擱在平時,大約只會引來幾聲哄笑,或者張維佯裝委屈的反駁。可偏偏,那天不同。話音落地的瞬間,空氣似乎凝滯了一下。林冉自己還咯咯笑著,那笑聲在略顯空曠的茶水間里回蕩,卻顯得有點干澀。

    然後,我就看見了張維。他似乎正好走到門口,準備進來拿杯子。林冉那句帶著蜜糖味道的“配不上”,像一枚小小的冷箭,不偏不倚,射中了此刻的他。他原本松弛的、帶著點午休困倦的臉,瞬間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抹平了所有表情。那僵滯來得如此快,如此徹底,連眼底慣常帶著的溫吞笑意也頃刻凍結、碎裂、消失無蹤。他端著那個磨得發白的舊馬克杯,僵在門口,像個被按了暫停鍵的粗糙木偶。陽光正好透過走廊盡頭蒙塵的窗戶斜斜地打進來,落在他半邊肩膀上,卻沒能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像舞台追光,將他那瞬間的失魂落魄暴露無遺。

    林冉顯然捕捉到了丈夫的反應。她臉上的笑意猛地一收,像被燙到似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晰的慌亂。她放下摩挲戒指的手,往前邁了一小步。“哎,張維……”聲音里的那點甜膩撒嬌瞬間被沖淡了,只剩下急促的探詢和不確定。她似乎想伸手去拉他。

    張維的目光越過了妻子的肩頭。他的視線在我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那一眼空洞得驚人,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純粹只是“看到”了一個障礙物。緊接著,他極其突兀地、幾乎是決絕地轉過身,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拖沓著遠去,帶著沉悶的回響。那杯子里大概還有半杯涼透的茶水,隨著他有些踉蹌的腳步晃蕩了一下,濺了幾點在灰撲撲的地磚上,留下幾點深褐色的印漬。

    林冉維持著那個伸手的姿勢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得干干淨淨。她下意識地再次握住了無名指上的戒指,指節用力到泛白。茶水間里只剩下咖啡機突兀的、空洞的沸騰聲,單調地持續著,像一聲聲笨拙的倒計時。

    次日清晨,空氣里浮動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沉默因子。林冉來得格外早,疲憊清晰地刻在她眼底,即便她今天的底妝比平時更厚、更白一些,精心涂抹的腮紅也蓋不住那份頹然。她坐在我對面,機械地攪動著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豆漿,眼神放空地盯著桌面上某道細小的劃痕。她開口時,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一種自我折磨後的嘶啞︰“田穎,你不知道……”她抬起頭,眼圈是濃重的青黑,“他昨晚……睡在書房了。”

    一種近乎恐慌的、壓抑的安靜在她周身彌漫開來。她猛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把某種洶涌的情緒壓下去。“就因為我那句玩笑話?”她兀自搖頭,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以前我也這樣隨口說的啊,他最多就皺皺眉……”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仿佛抓住的是最後一根稻草,“他說他覺得我……說得對。”她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他說他配不上我,這話……這話像刀子一樣從他嘴里吐出來……”她猛地頓住,像是被自己描述的景象嚇到了,又像是在竭力回想那個冰冷的瞬間。“他當時……眼楮都不看我,就盯著他那邊的床頭櫃……櫃子上還壓著幾張紙……”她蹙起眉,努力回憶著那個令她不安的細節,“我總覺得那紙……有點眼熟,像是什麼合同或者文件?他手一直壓在那些紙上,壓得死死的……”她困惑地、求證似的看向我,“我不懂,真的不懂,一句玩笑而已……”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融入了辦公室里嗡嗡的背景雜音里,但那巨大的茫然和恐懼,像一張無形的網,牢牢地罩住了她。

    幾日後,午飯後我和林冉一同去洗手間。明亮的鏡子里映出她疲憊的臉,精心描畫的眼線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她擰開口紅蓋子,對著鏡子一點點補妝,動作遲緩得像在修復一件易碎的瓷器。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張維最近……特別不對勁。天天加班,回來話也不說,昨天我給他熨襯衫……”她手上的動作驀地停下,口紅懸在半空,“發現他口袋里……有酒店的房卡收據。五星級的。”

    她猛地轉過頭看我,眼神里是赤裸裸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剛剛補好的唇色在她蒼白的臉上顯得異常突兀。“田穎,你說……”她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像冰冷的毒蛇,終于從她心底最深的陰影里探出頭來,纏住了她的咽喉。鏡子里她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只剩下那抹猩紅,如同一個宣告不祥的烙印。

    我心頭一沉,剛想說什麼,洗手間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發出沉悶的聲響。張維走了進來。他顯然沒有料到林冉也會在這里,腳步猛地頓住。他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領帶扯松了一些,臉上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被抓包般的慌亂。但這慌亂消失得太快,快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意的、冰冷的鎮定。他甚至沒有看林冉一眼,徑直走到最里面的洗手台前,擰開水龍頭。

    冰冷的水聲嘩嘩作響,沖刷著難堪的沉默。鏡子折射著我們三人的身影——林冉僵硬地攥著口紅,像一尊瞬間失去靈魂的美麗雕塑;張維面無表情地搓洗著雙手,動作近乎機械;而我,被夾在這無聲風暴的邊緣,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尖銳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無形的冰稜在空氣中迅速凝結,寒意刺骨。密閉的空間里,只有水流聲在喧囂地填補著令人窒息的空白。

    水流聲戛然而止。張維扯了兩張擦手紙,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每一根手指,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涼的精準和冷漠。然後,他轉過身。他的目光,像兩粒裹了冰霜的石子,終于沉沉地、毫無回避地砸在了林冉臉上。林冉的身體在他目光觸及的瞬間,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手里的口紅“啪嗒”一聲掉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斷成兩截。那抹刺目的紅,滾落在兩人之間。

    “你不是天天說,”張維的聲音響了起來,語調平直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冰涼的鐵釘,被清晰地釘進空氣中,“我配不上你麼?”

    他微微頓了頓,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但那絕不是笑的表情,更像某種裂痕。他的目光掃過林冉慘白的臉,掠過地上那截斷裂的口紅,最後定格在虛空中的某一點,語氣里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奇異平靜︰“挺好。那你正好替我把最難開口的那句話……提前說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冉臉上,冰冷、銳利,沒有絲毫躲閃,像手術刀在審視病灶︰“正好省得我開口。”他頓了頓,清晰無比地吐出最後的判詞,“我們離婚吧。” 最後那四個字,再無波瀾,像是早已在心底碾磨過無數遍的碎屑,輕輕一吹,便塵埃落定。

    洗手間里死一般寂靜。巨大的鏡子映照著林冉的臉——那張剛剛精心修補過的臉孔,在瞬間徹底崩塌。所有的血色、妝容賦予的虛假光彩,被這句話帶來的嚴寒徹底凍結,然後裂開、剝落。她驚愕地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楮瞪得那麼大,瞳孔深處是急速坍塌的世界和無盡的虛空,仿佛靈魂被瞬間抽離,只剩下一具僵硬的軀殼,被釘在原地。

    張維似乎很滿意這徹底的寂靜帶來的殺傷力。他不再多言,甚至沒再看一眼地上那攤刺目的口紅殘骸,徑直轉身。皮鞋踩在光潔的瓷磚地上,發出清晰又空洞的嗒、嗒聲,一步步邁向門口。厚重的門被他推開一條縫隙,走廊里辦公室模糊的嘈雜人聲和電話鈴聲瞬間涌了進來,形成一個極其諷刺的背景音。他沒有停頓,身影一閃,便消失在門外那片虛假的熱鬧里。沉重的門扇在他身後,緩緩地、無聲地合攏,徹底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徹底關上了一扇沉重無比的門。

    洗手間里只剩下我和林冉,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回響。巨大的鏡面冰冷地映照著她。她像是剛從一場滅頂之災中幸存,渾身篩糠般抖著,慢慢地、極其吃力地彎下腰,伸出劇烈顫抖的手指,去撿拾地上那兩截斷裂的口紅。指尖觸踫那冰冷瓷實的膏體時,仿佛終于被燙醒。她猛地站起身,發狠地將那兩截斷掉的猩紅狠狠砸向面前的鏡子!

    “砰!”

    一聲沉悶而絕望的鈍響。鏡子沒有碎裂,只是以撞擊點為中心,驟然炸開一片密集的蛛網紋路。無數細小的裂紋閃電般延伸、攀爬、交織,瞬間將她映在其中的破碎容顏切割成無數塊驚惶晃動的碎片。每一塊碎片里,都禁錮著一張扭曲變形的臉,無數個瞳孔空洞地睜著,死死盯著同一個方向——門外那片虛假喧嚷、卻與她徹底無關的世界。

    她扭曲的面孔在蛛網中心分裂、變形、顫抖。鏡面深處,那無數個碎片的眼底,映著門外那個被徹底隔絕的世界——也是她剛剛被宣判終結的日常。那道猙獰的裂痕不僅僅印在玻璃上,更像無聲的宣告,深深刻進了她生命的每一道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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