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內的銀白絲線絞成漩渦，像無數根細針扎進卜凡的靈海。
他咬得後槽牙發疼，額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卻死死攥住掌心那面發燙的鏡子——這是他從斷鏈族遺跡里得來的法寶，此刻正發出蜂鳴，金芒順著指縫漏出來，將纏繞在腳踝的絲線灼出焦痕。
\"再撐半息......\"他喉間溢出低喘，靈識被撕裂的痛楚讓眼前陣陣發黑。
鏡子突然在掌心震顫，金芒如活物般竄入他經脈，疼得他踉蹌兩步，卻在絲線漩渦里穩住了身形。
當視線重新清晰時，一座殘破的石殿正立在前方。
褪色的青石板上爬滿銀紋，殿門兩側刻著交纏的鎖鏈圖騰——正是他在夢境里見過無數次的圖案。
卜凡抹了把額角的冷汗，心跳突然快得離譜。
他記得第一次在廢品站撿到這面鏡子時，夜里就夢見過同樣的圖騰，那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看盜墓小說看多了。
\"原來不是夢。\"他低聲自語，抬腳踩上石階。
石板發出細碎的脆響，驚得周圍絲線唰地退開半丈，像在敬畏什麼。
石殿內比外面更暗，唯有中央懸浮著一枚斷裂的玉簡，泛著幽藍的光。
卜凡剛靠近三步，掌心的鏡子突然劇烈震動，金芒\"轟\"地炸開，在玉簡周圍形成金色光罩。
他瞳孔微縮——這是法寶主動共鳴的征兆，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他在極北冰原救賴雪時，鏡子引著他找到了鎮壓雪怪的封印。
\"斷鏈族的東西？\"他舔了舔發干的嘴唇，伸手按在光罩上。
靈力剛注入，光罩便如水面般蕩開漣漪，玉簡上的裂痕里滲出銀霧，在半空凝成一行古篆︰\"斷鏈者，斷天命之鏈。\"
\"斷天命......\"卜凡喃喃重復，突然想起賴雪說過的話。
那丫頭總愛捧著古籍給他講修仙界秘聞，說斷鏈族是上古能操控因果的種族，後來不知為何突然消失，連典籍都被命運長河抹去了痕跡。
話音未落，石殿四壁的符文突然亮起。
暗紅的光從牆縫里滲出來，像鮮血在流動。
卜凡下意識後退半步，卻見那些符文組成了一幅壁畫——無數銀袍人跪在星河下，為首的大祭司舉著與他手中相似的鏡子，鏡中射出萬丈金光，將一條漆黑的鎖鏈生生斬斷。
\"原來他們不是滅絕......\"他盯著壁畫里大祭司決絕的表情，喉嚨發緊，\"是主動切斷了和命運長河的聯系。\"
\"外來者......\"
陰惻惻的低語突然在頭頂炸開。
卜凡猛地抬頭，只見原本空蕩的殿頂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虛影，穿的竟是和銀袍女子同款的服飾，眉眼卻更蒼老，眼角的皺紋里還凝著干涸的血珠。
\"你不該來。\"虛影抬起手，指尖指向他心口，\"這是斷鏈族最後的傳承地，連命運長河都探不到的......\"
\"小凡！小心背後！\"
賴瑤的尖叫混著裂隙外的轟鳴炸進耳朵。
卜凡本能地旋身，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衣衫——他分明記得石殿里只有自己和虛影，但此刻後頸卻泛起刺骨的涼意，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貼著他的影子生長。
\"結界要撐不住了！\"紫菱的聲音從裂隙入口處傳來，帶著明顯的顫音。
她指尖的星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原本籠罩廣場的星河光網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
銀袍女子的攻擊像暴雨，每一道冰錐砸在光網上，都讓她的嘴角溢出一絲血。
賴瑤咬著牙將短刃更深地刺進鎮壓柱，發梢的銀鈴震得嗡鳴。
那是她從斷鏈族遺跡里撿的，當時卜凡還笑她戴個破鈴鐺像走街串巷的貨郎。
此刻銀鈴突然發出清越的響，震得她虎口發麻，鎮壓柱上的封印紋竟開始逆轉。
\"撐住！\"她抹了把臉上的血，轉頭看向賴雪。
後者正與銀袍女子對峙，兩人中間的空氣都凝成了冰。
賴雪攥著掌門給的護心鏡，鏡面映出兩張相似的臉——銀袍女子的眉峰，和她阿娘年輕時的畫像一模一樣。
\"你到底是誰？\"賴雪的聲音在抖，卻死死盯著對方袖中露出的半截銀鈴，\"我阿娘說她妹妹進了秘境沒回來......那是你嗎？\"
銀袍女子的手指猛地收緊，冰錐在掌心凝結成刃︰\"你以為逃出生天就是自由？\"她的聲音像碎冰撞在石壁上，\"你不過是另一個我——當年我也以為能斬斷命運，結果呢？\"她突然笑了，眼尾的淚痣隨著笑容顫動，\"現在輪到你了，看著愛人死在面前，然後被命運鎖進裂隙，看億萬年因果循環......\"
\"住口！\"賴雪的靈力不受控地炸開，護心鏡發出暖黃的光，將冰刃震成碎片。
她望著裂隙深處翻涌的銀白絲線，喉間泛起酸澀——卜凡進去已經一炷香了，怎麼還沒動靜？
裂隙內，卜凡的後背貼上了冰涼的石壁。
他能清晰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虛影還在上方低語，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背後——那里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比蚊蠅振翅還輕，卻讓他的靈識發出警鈴般的刺痛。
\"破局需同源......\"他突然想起鏡子炸裂前的話，顫抖著將鏡子按在胸口。
金芒如活物般竄入經脈，他的靈識突然清晰起來，竟看見無數銀色絲線纏在自己魂魄上，每一根都連著裂隙外的某個身影︰賴雪的護心鏡、賴瑤的銀鈴、紫菱的星子......還有一根最粗的，直接連向石殿中央的斷裂玉簡。
\"原來同源......是因果？\"他瞳孔驟縮，突然明白鏡子說的\"同源\"是什麼了。
那些被他視作羈絆的人事物，其實都是命運長河里的錨點，而他要做的，是......
\"轟——\"
石殿突然劇烈震顫，頭頂的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霧鑽進玉簡裂痕。
卜凡踉蹌著扶住牆壁，卻在轉身的瞬間，對上了一雙泛著幽藍的眼楮。
那是個身披黑袍的身影，半張臉隱在陰影里，另半張卻和他有七分相似。
對方的手指正搭在他後心，指尖溢出的黑霧，正順著他的衣領往皮膚里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