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再次睜眼時，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能清晰感覺到經脈里竄著兩股火︰一股是血脈里翻涌的龍焰，燒得丹田像塊被炙烤的紅鐵；另一股更冷，順著脊椎往上爬，在眉心龍形印記處凝成刺癢的硬塊。
\"醒了？\"
賴雪的聲音裹著藥香飄來。
卜凡偏頭，看見她正俯身替自己掖被角，腕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響——那是他去年在靈市花三枚靈石給她買的，說是\"比門派發的玉牌更襯她的手\"。
此刻那串銀鈴卻沒響，賴雪的手指懸在半空，指節泛著白。
\"我這是......睡了幾天？\"卜凡想笑，喉嚨卻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他試著抬手指向眉心，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倒抽冷氣——龍形印記燙得驚人，表面流轉的金光被一圈圈黑鏈纏住，像條被捆住的困龍。
\"三天零七個時辰。\"紫菱從藥廬角落轉出來，發間星紋發簪閃著微光。
她手里端著青瓷碗，碗中醒神湯的熱氣裹著苦艾味撲面而來，\"你血脈里的龍焰差點燒穿丹田，賴雪用了三株五百年的回陽草才壓下去。\"
卜凡盯著自己手背——那里原本若隱若現的龍鱗紋路，此刻竟清晰得能看見每片鱗甲的縫隙，黑鏈就從那些縫隙里鑽出來，沿著血管往手臂攀爬。
他扯了扯嘴角︰\"合著我這血脈圖騰，現在成封印現場了？\"
紫菱沒接話。
她將碗擱在床頭，指尖凝聚起一縷星光按在他腕間。
卜凡立刻覺得有冰涼的星力順著脈絡游走，所過之處龍焰暫熄，可當星力觸到黑鏈時，卻像撞在鐵牆上般\"叮\"地彈開。
\"星辰之力和你的血脈在融合。\"紫菱眉心微蹙，\"但那些黑鏈......像是在爭奪主導權。\"她突然頓住，指尖的星光猛地暗了暗，\"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總被什麼盯著？\"
\"就像在斷裂之地時，那團幽綠殘念的眼楮？\"卜凡想起傳送前那道陰毒視線，喉結動了動。
紫菱點頭︰\"我用星軌盤算過方位，那股氣息......在往星隕湖方向移動。\"她從袖中取出塊刻滿星圖的玉牌，\"那里是天地星力最濃郁的地方，或許能幫你穩定血脈。\"
\"星隕湖？\"卜凡重復著這個名字，突然听見藥廬外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賴瑤裹著幻術殘留的金粉撞開門，發梢還沾著未散的幻霧。
她平時總束得利落的馬尾此刻亂成雞窩，眼角還掛著沒擦干淨的淚痕︰\"那老東西......又進我夢里了！\"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在她身上。
賴瑤踉蹌著撲到床前，指尖掐進卜凡手背︰\"它說什麼"斷鏈族的孩子，為何背叛命運"，我根本不認識什麼斷鏈族！\"她的聲音越說越急，幻術力不受控地溢出，將床頭的藥碗震得跳起來。
\"瑤瑤！\"賴雪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她後頸輸送靈力。
賴瑤的呼吸漸漸平穩，卻仍在發抖︰\"姐，我能感覺到它在夢里挖洞，就像要從我的幻術世界里......爬出來。\"
藥廬里的氣氛陡然沉下來。
卜凡望著賴瑤眼底未褪的青黑，又轉頭看向賴雪——後者正垂眸整理藥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個雕著蓮花的玉瓶。
他太了解賴雪了，她每次心事重重時，就會去擦那只三年前他替她從秘境里撿的破瓶子。
\"阿雪？\"他輕聲喚。
賴雪的手頓了頓，抬頭時已換了副溫和的笑︰\"星隕湖的路不好走，我去準備些固元丹。\"她轉身時，袖中飄出張泛著幽光的符紙——那是執念之力凝成的痕跡，卜凡在斷裂之地見過。
他突然明白過來。
\"你感知到了什麼。\"卜凡說，聲音里沒了玩笑的意味。
賴雪的腳步僵在藥櫃前。
紫菱和賴瑤同時看向她，賴瑤甚至忘了擦臉上的淚。
\"初代意志的殘念。\"賴雪轉身，指尖捏著那張符紙，\"它沒被徹底消滅，而是......分裂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人心上，\"其中一份，可能附著在你身上。\"
藥廬里靜得能听見燭芯爆裂的輕響。
卜凡望著自己眉心的黑鏈，突然笑了︰\"合著我這不僅是封印，還是個移動的靶子？\"他掀開被子下床，龍焰燒得他腳步虛浮，卻被賴雪和紫菱同時攙住。
\"去星隕湖。\"他說，\"既然這玩意兒要追，那咱們就主動迎上去——順便把那老東西的殘念，連鍋端了。\"
啟程那日清晨，賴雪往卜凡懷里塞了個裝滿丹藥的錦囊，賴瑤往他靴底貼了三張幻行符，紫菱則用星力替他重新溫養經脈。
四人穿過藥廬後的竹林時，晨霧里突然竄出七道黑影。
\"小心！\"紫菱的星盾幾乎是瞬間展開，卻被為首那人揮劍劈出蛛網般的裂紋。
卜凡看清對方服飾——不是任何已知門派的道袍，領口繡著條盤成鎖鏈的黑蛇。
\"斷鏈族？\"賴瑤的幻術在掌心凝聚，\"他們喊我斷鏈族的孩子！\"
為首修士冷笑︰\"知道就好。
交出那小子的血脈，饒你們全尸。\"他話音未落，七人同時結印，地面騰起黑色鎖鏈，將四人團團圍住。
卜凡感覺眉心一熱。
龍形印記里的黑鏈突然活過來，順著他的手臂竄向指尖。
他本能地揮拳，一道漆黑龍焰裹著鎖鏈破拳而出——七道黑影甚至沒來得及慘叫，就被燒成了灰燼。
\"這......\"紫菱的星盾\"啪\"地碎裂。
她盯著卜凡掌心——那里浮著團極小的黑影，形狀像只眼楮，和斷裂之地那道殘念的眼楮，分毫不差。
\"走！\"賴雪拽著眾人往星隕湖方向狂奔，\"那東西在他體內甦醒了！\"
星隕湖的粼粼波光已在前方閃爍。
卜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清楚听見身後傳來鎖鏈摩擦的聲響。
他回頭，看見湖面突然翻涌，無數星光從湖底升起，像條通往天際的星橋。
紫菱突然攥緊他的手腕，聲音發顫︰\"小心，湖底的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