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的笑聲還未散進風里，地面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顫。
卜凡扛著賴瑤的腳步一頓，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那不是普通的地動，更像是某種龐然大物被抽走脊梁骨時，整個空間在發出哀鳴。
\"小心！\"紫菱的驚喝混著破空聲炸響。
一道半透明的稜形碎片擦著卜凡耳畔飛過，在三步外的斷牆上犁出深溝。
他這才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裂開蛛網狀的紋路，每道裂痕里都翻涌著幽藍的能量流，像極了被捅破的蜂窩，正往下掉著細碎的\"蜂刺\"。
\"斷裂之地要坍縮了。\"紫菱的指尖迅速結印，星辰之心從心口浮起，在四人頭頂撐起半透明的光罩。
護盾剛成型，又有三片月牙狀的空間碎片砸上來，光罩表面頓時泛起水波似的漣漪。
她額角滲出冷汗，聲音卻穩得像釘進岩石的鋼釘︰\"初代意志崩解時抽空了這里的空間錨點，現在整個區域都在往虛空中墜！\"
卜凡只覺喉間一甜，剛要開口調侃\"這勝利禮包夠分量\"，忽然一陣刺痛從手腕的龍形印記竄起。
他踉蹌半步，賴瑤從他肩頭滑下來，反手扶住他胳膊︰\"喂！
你臉色白得跟我那壇埋了十年的桂花釀——\"話音未落，她的手突然收緊，\"燙成這樣？！\"
確實燙。
那道淡金印記此刻正像塊燒紅的炭，順著經脈往全身竄火。
卜凡咬著後槽牙，能清晰听見血管里傳來細不可聞的\" 啪\"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撐破他的脈絡。
他低頭看向手腕，龍形紋路竟在緩緩游動，金芒透過皮膚，把整只手映得半透明︰\"血脈...還沒穩住。\"
\"所以不能硬扛空間風暴。\"紫菱另一只手快速翻找儲物袋，取出塊巴掌大的星紋玉符。
玉符表面流轉著銀河般的光帶，在她掌心輕輕震顫，\"這是師尊用三十顆隕星核煉的定位符，能撕開空間裂縫帶我們出去。
但...\"她抬頭看向逐漸擴大的天空裂痕，\"得趕在空間徹底崩塌前。\"
\"但\"字尾音還在風里打著旋兒，賴雪突然抓住卜凡的手腕。
她的指尖涼得驚人，與他發燙的皮膚相觸，竟騰起細小的白霧。
卜凡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焦土深處有團幽綠的光在凝聚——像極了初代意志巨眼消散前的那種陰翳，只不過小得像團鬼火。
\"是殘留的神識。\"賴雪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都繃成了弦。
她的執念玉牌突然泛起暖黃光芒，\"它在等我們松懈，等空間崩塌的余波掩蓋它的氣息。
如果現在不處理——\"
\"我來斷後。\"她的話被自己截斷。
賴雪抬手按在卜凡後心，執念玉牌的暖光順著她的手臂流入他體內，像團溫水包裹住他沸騰的血脈。
玉牌表面的裂紋再次浮現，比之前更深，\"你帶她們先走，我引開它。\"
\"賴雪！\"紫菱的護盾應聲晃動，一片空間碎片趁機穿透光罩，在她肩甲上劃出血痕。
她卻顧不上疼，指尖的星紋玉符幾乎要被捏碎，\"你知不知道這種殘留神識能附在空間亂流里？
你根本——\"
\"我知道。\"賴雪轉身，眼尾的淚痣在逆光里泛著淡紅。
她伸手摸了摸紫菱臉上的血，又揉了揉賴瑤炸毛的發頂，最後停在卜凡發燙的臉頰上，\"但我更知道，如果你們困在這里，初代意志就算只剩一絲殘念，也能把你們的因果鏈攪成亂麻。\"她突然笑了，像極了當年在藥廬里熬湯時的模樣，\"放心，我可是賴家最會跑的那個。\"
\"跑你個頭！\"賴瑤的聲音帶著破音。
她突然跺腳，周身騰起數十道虛影，正是失傳的\"千影幻步\"。
最近的一道虛影直接撲到賴雪背上，像小時候偷喝她釀的桂花蜜被抓包時那樣，死死勾住她脖子︰\"要當誘餌也得我來！
誰讓我是姐姐——\"話沒說完，她的本體已經拽著賴雪往護盾中心拖，剩下的虛影則四散開來，在幽綠殘念周圍跳起詭異的舞步。
\"賴瑤！\"賴雪急得要掙，卻被賴瑤用幻步鎖得死緊。
那些虛影每接近殘念一分，就有一道被幽綠光芒灼成青煙，但新的虛影又從四面八方涌來，像團撲不滅的野火。
卜凡看著這一幕，喉間的甜腥突然涌到嘴邊。
他能感覺到賴雪注入的執念之力正在和血脈里的龍火角力，一邊壓著他的經脈不至于爆裂，一邊又被龍火烤得滋滋作響。
紫菱的護盾越來越暗，星辰之心的銀光都開始發顫，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都過來！\"他大喝一聲，拽過還在拉扯的賴家姐妹。
賴瑤的幻步虛影瞬間潰散，最後一道虛影在殘念前炸成漫天金粉，替她們爭取到三息時間。
卜凡抓過紫菱手里的星紋玉符，指尖刺破掌心按在符上︰\"我數到三，都給我攥緊我衣角！\"
\"一——\"空間裂痕里墜下更大的碎片，砸在護盾上，光罩發出瀕死的嗡鳴。
\"二——\"賴雪突然吻了吻他發燙的耳垂，輕聲道︰\"如果我走散了，就去藥廬找我。\"
\"三！\"卜凡捏碎玉符。
刺目的白光裹住四人。
卜凡在光芒中看見，那團幽綠殘念突然暴漲，化作一只極小卻陰毒的眼楮，正死死盯著他眉心的龍形印記。
意識即將被傳送亂流撕碎前，他听見一道幽冷的聲音，像冰錐扎進腦仁︰\"你以為......真的贏了嗎？\"
再睜眼時，卜凡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被褥上。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藥香，應該是賴雪的藥廬。
他想抬手摸摸發疼的眉心，卻發現連動根手指都像在搬山。
耳畔傳來模糊的對話，是紫菱的焦急︰\"他的血脈之力在亂竄，龍形印記把丹田都燒紅了......\"
\"再灌兩壺醒神湯！\"賴瑤的聲音帶著哭腔，\"上回他喝了三壺才從醉仙樓爬起來......\"
\"安靜。\"賴雪的聲音近在頭頂，她的指尖輕輕按在他眉心，\"他要醒了。\"
可卜凡終究沒力氣回應。
他望著床帳上搖晃的光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意識深處翻涌——像是條被喚醒的龍，正用尾巴尖兒輕掃他的識海。
黑暗中，那道老人的聲音又響起來，比之前更清晰︰\"小娃娃，你的因果鏈，才剛斬斷第一環啊......\"
話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徹底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