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隕湖的風裹著星砂打在卜凡臉上時，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賴雪的指尖還揪著他後領——剛才那道黑鏈從他體內竄出時，她幾乎是用整個身子撞開了要撲上來的賴瑤。
\"到了。\"紫菱的聲音發澀。
她的星力感知比旁人敏銳三倍，此刻正盯著湖面翻涌的銀鱗，\"湖水在沸騰。\"
卜凡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粼粼波光里，無數細碎星光正從湖底往上鑽，像被抽絲的銀線，在水面織成半透明的穹頂。
他能听見星力流動的輕響，像萬千風鈴在耳畔搖晃，連龍焰灼燒的傷口都開始發癢——那是血脈在渴求。
賴雪突然拽住他手腕。
她另一只手捏著的玉簡泛著幽藍，表面浮起細密的血絲︰\"別動。\"玉簡貼上來的瞬間，卜凡眉心一涼，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面︰黑色鎖鏈纏繞著金色龍焰，鎖鏈盡頭有只猩紅眼楮，正緩緩睜開。
\"是它。\"賴雪的指甲掐進他皮膚，\"初代意志的核心殘念，比我們想象的更完整。
它在你血脈里築巢了，用你的龍焰當養料。\"她的聲音發顫，\"現在斬斷還來得及，我有師門秘傳的"斷念針"，能順著鎖鏈......\"
\"等等。\"賴瑤突然插話。
她不知何時繞到了湖對岸，發梢沾著星砂，\"你們看這個。\"她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湖邊的碎石——那些本是灰撲撲的石頭，此刻正滲出暗紫色流光，\"這是斷鏈族的標記。
他們追來的不是七個人，是七道影子。\"她歪頭看向卜凡，眼楮亮得驚人，\"你剛才燒了他們的本體對不對？
那道黑焰里有鎖鏈紋路，和我小時候在斷鏈族祭壇見過的一模一樣。\"
紫菱突然抓住卜凡的肩膀。
她的星力順著他的經脈游走，帶起一片冰涼︰\"星隕湖的星力在排斥你的龍焰。\"她的呼吸噴在他耳後，\"但又在吸引你的血脈。
這湖底壓著上古星陣，能幫你融合斷鏈族血脈——或者，幫那道殘念徹底甦醒。\"她退後兩步，星環在腳下緩緩轉動，\"你要賭嗎？
賭你能壓制它？\"
卜凡突然笑了。
他扯下賴雪手里的玉簡，看著自己在幽藍光影里扭曲的臉︰\"我什麼時候怕過賭？\"可話音未落，眉心的黑鏈突然灼痛，他踉蹌兩步，扶住賴瑤遞來的幻行符。
那符紙在他掌心發燙，像在提醒什麼。
賴雪的手指幾乎要掐進藥囊里。
她望著卜凡眉心時斷時續的黑鏈，又想起昨夜他發高熱時說的胡話——\"娘，別拉我\"，突然鼻子一酸。\"小凡。\"她抓住他另一只手，\"你還記得在藥廬里，你說要帶我們去看東海日出嗎？\"她把斷念針塞進他手心，金屬尾端刻著小小的\"雪\"字，\"斬斷它，我們還有很多日出要看。\"
賴瑤突然蹦過來，把賴雪的手拍開。
她的幻術在指尖凝成小蝴蝶，繞著卜凡轉圈︰\"老古董，你懂什麼。\"她湊近卜凡耳朵，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在斷鏈族老巢見過他們的典籍。
初代意志不是惡魔，是被封印的戰神。
他們說......\"她突然住嘴，從懷里掏出塊焦黑的玉牌，\"這是我偷來的，上面刻著"以血為引，以魂為鎖"。
或許那道殘念，是初代戰神留給後人的鑰匙呢？\"
湖面突然炸開一串星泡。
卜凡望著三人︰紫菱的星環轉得更快了，賴雪的眼尾泛紅，賴瑤的幻術蝴蝶正撞碎在他龍焰上。
他摸了摸眉心的黑鏈，那東西此刻溫順得像條蛇，甚至在他觸踫時輕輕蜷縮。
\"我小時候偷鄰居家桃子。\"他突然說，\"被追得爬上樹，結果發現樹杈上有個鳥窩。
老鳥啄我手，我一生氣就把鳥蛋全摔了。\"他低頭看向掌心的斷念針，\"後來才知道，那鳥蛋里的小鳥，能幫鄰居抓蟲子。\"他把斷念針還給賴雪，又摸了摸賴瑤的玉牌，\"我不想再當那個摔鳥蛋的渾小子了。\"
紫菱的星盾\"嗡\"地消散。
她突然抓住卜凡的手腕，將星力渡進他體內︰\"我幫你穩住經脈。\"賴雪咬著唇，把藥囊里的護心丹全倒進他嘴里︰\"半小時，最多半小時。\"賴瑤則退到湖邊，雙手結印——她的幻術在湖面鋪開，織成一張透明的網，\"有什麼不對勁，我能立刻把你拽出來。\"
卜凡深吸一口氣。
他能听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星力的輕響，龍焰在血管里翻涌，黑鏈則像條藤蔓，順著脊椎往頭頂爬。
他踏入湖心時，湖水突然漫過腰際，星力如萬千銀針扎進皮膚——痛，但痛快。
\"我知道你在。\"他閉著眼，聲音混著星力的轟鳴，\"初代的老東西，或者什麼戰神。\"他感覺有冰涼的意識纏上他的識海，像在試探，\"我不做你的傀儡，也不殺你。\"他調動龍焰，將那道意識裹住，\"你就待在這兒，當我的底牌。\"
星力突然暴漲。
卜凡感覺有什麼東西\" \"地斷裂，黑鏈的灼痛化作暖流，順著經脈竄向四肢百骸。
他睜開眼時，湖面的星輝全涌進了瞳孔，眼底深處，一道暗紅的光閃過，像只被鎖住的眼楮。
\"成了？\"賴瑤的幻術網突然收緊。
她望著卜凡，喉嚨發緊——他的影子里多了條黑色鎖鏈，正盤成龍形。
紫菱的星環突然碎裂。
她踉蹌兩步，指著卜凡背後︰\"你的龍焰......\"
卜凡回頭。
湖面不知何時升起一輪黑月，月光與星輝交織，在他身後投下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的輪廓是條巨龍，龍鱗由鎖鏈組成，每片鱗甲上都刻著古老的符文。
\"看來。\"他活動了下手腕，龍焰從指尖竄出，這次裹著細碎的星芒，\"我賭贏了。\"
賴雪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感知比旁人慢半拍，但此刻清晰地捕捉到——山林間，有三道若有若無的靈氣波動，正順著星隕湖的方向逼近。
那氣息熟悉得讓她發冷，是斷鏈族的鎖鏈紋路，比之前那七人更強大，更......完整。
卜凡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山林間的霧靄里，隱約有金屬摩擦的輕響，像極了某種古老的鎖鏈，正在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