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過小年，章文英被老爸章雁軍責令1月28日前必須帶陳羽西趕回家。
1月27日早上9點，她跟王中華還在西湖邊興致勃勃閑逛、聊天呢。
反正來都來了，總不能真得只圍著孩子轉吧？
更何況，她想圍著轉，人還不樂意呢。
“我覺得好奇怪。”章文英挽著王中華的手胳膊說，“自從西西上了大學後，我怎麼感覺她到哪兒，我跟到哪兒啊？”
“你以前就巴不得她到哪兒你跟到哪兒，哪里奇怪啦？”王中華鼻子里哼了一聲道，“你就是個跟屁蟲，還是嘴硬的那一種！”
“呸！你才是跟屁蟲！”章文英笑著打了王中華兩下後說，“你沒懂我意思。我是想待在她身邊，之前一直有工作，沒法實現。自從她讀了大學後，先是因為葉家那個孩子到了長沙。然後，莫名其妙發生搶劫，被安排在長沙協助工作。前幾天，我還忙得飯都吃不上。西西一到杭州就發生意外，我跟著又到了這里。我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讓我圍著她轉！”
“我告訴你這個神秘的力量是啥！”王中華大聲嘲笑說，“就是掉價的母愛，哈哈哈！”
“哪里掉價啦？你才掉價呢！子欽都不要你啦∼”
“哎，你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看你壞得很，就該西西來治你！”
“是不是你教她氣我的？你跟誰站一頭兒的？”
“我當然是跟她站一頭兒啊，哈哈哈，一塊兒氣死你！”
“你欠收拾是不是？”
兩人打著、笑著，走到甦堤時，找了一個畫肖像的攤位，花3塊錢，畫了一幅兩人合體的肖像。
這是兩人認識22年以來，第一張兩人“合照”，頗有紀念意義。
半個多小時後，肖像畫好了。在肖像的最下方，畫手蓋上了自己的印章，小小的，寫著5個字︰逍遙葉公子。
龍翔橋派出所。
陳國峰揉著酸澀的眼楮，把幾段監控視頻又看了一遍。
幾天過去了，那個捅人的男人像幽靈一樣消失了。跟長沙的那幾個如出一轍。
監控里只有幾個模糊的身影。
最遺憾的是，知味觀賣烤鴨的窗口離正門有8米的距離，監控在正門。那個行凶的男人是突然間插隊，直接走到了窗口最前面，監控的角度只能拍到他胸口以下。
“哥，機票買好了。你跟大嫂、中華姐、世軍哥帶著兩個孩子先回去吧。我不急，慢慢坐火車！”
陳國華拿著買好的6張機票遞給了陳國峰。
害怕老丈人生氣，為了在28號以前趕回去，陳國峰決定乘飛機。
買機票需要單位開工作證明和介紹信，好在他跟韓世軍經常外出，隨身帶著之前就開好的空白工作證明和介紹信備用，不然，還買不了機票呢。
“一起回吧，不差你這張票！”陳國峰從錢包里拿出頭天從銀行里取的一沓嶄新的鈔票，一把塞給了陳國華。
他早就查過了，一張機票69塊，7張483，他準備了500塊。10塊一張，整整50張。
“我有錢！票都買好啦！不用給我！”陳國華哪里肯收，馬上要把錢還回去。
“別！這錢不能你出！”陳國峰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說，“過年的紅包準備好了嗎？這麼多年，不意思一下？”
陳國華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嘿嘿笑著，把錢平平整整放在了自己的錢包里。
他知道，之前父親給西西包了500塊紅包。他做叔叔的，缺了這麼多年的紅包，今年怎麼著也要補回去。多了不合適，500塊剛剛好。既沒有壓過父親，也不顯得小氣。
“謝謝哥！”
陳羽西不知道自己即將有一筆意外之財。
她跟子欽正在勝利劇院看《白蛇傳》。
她對這種男歡女愛的傳奇故事興趣不大，可子欽喜歡，她便陪她來看。
白娘子蓬船借傘、白娘子盜靈芝仙草救許仙，白娘子水漫金山寺，白娘子許仙斷橋相會，白娘子被鎮壓雷峰塔，白娘子兒子許仕林祭塔…
陳羽西看了又看，覺得從頭到尾，都是白娘子在驅動這段故事的發展，許仙就是個木頭嘛。而且還氣人！
她不禁想，如果白娘子不是為了報恩，會看得上這根要麼沒反應，一反應就氣死人的木頭嗎？明擺著會短命！
被壓雷峰塔，悶也要悶死了。每天回憶往事，飯也不用吃了。活不到兒子來看她的那一天。也不用成仙了，早早到閻王爺那報到了。
她只是心里這麼想想，嘴巴上可不敢這麼說。子欽正看得起勁兒，哭都哭了好幾回，她不想討打。
沒成想，一個小小的聲音說，“許仙的愛體現在哪里？不就是一個撿了便宜還賣乖的男人嗎？”
陳羽西立刻尋找這位“知音”，想看看哪位“大智慧”跟她是同樣的見解。
馬上，她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是坐在她左前方的一個女孩子。
只听那個女孩子繼續壓低聲音說，“我要是白娘子，早就被氣死啦。不用辛苦雷峰塔來鎮壓我。”
“你怎麼想法這麼多？不喜歡的話，我們就不看？”
“看還是要看的，意見也是要發表的。你覺得我說得不對？”楊潔聲音小，卻是不依不饒。
“別說話了，快結束了。想辯論，結束後再說。”程瑛壓著聲音說道。
“哦。不說就不說。”楊潔輕嘆一口氣，卻是閉上了嘴。
《白蛇傳》終于結束了，再不結束，陳羽西都快睡著了。
一群人涌出去，外面排著兩支長長的隊伍。十分鐘後，下一場又要開始了。
不管怎麼樣，很多人喜歡看《白蛇傳》，可以看了又看、哭了又哭。
在勝利劇院大廳，有一個玻璃展櫃，櫃子里放著正在展出的航空模型，一下子吸引了陳羽西的注意力。
“我們看看這個！”陳羽西拉著子欽，不肯走了。
“什麼時候又喜歡上這個了？”子欽揉了揉眼楮，哭了好幾次，還沒從悲傷的情緒中緩過勁兒來。
她再一次發現，她跟陳羽西喜歡的東西南轅北轍。
要不是她對陳羽西的身體結構無比熟悉，她甚至認為她就是個男生。總是喜歡一些硬邦邦的東西。
這會兒，又扒著玻璃，跟小男孩兒一樣，對著飛機模型垂涎欲滴。
“子欽，你覺得我開飛機怎麼樣？”陳羽西看著其中一架飛機模型，似是自言自語，“以後，你在哪個國家工作，我就飛哪個國家。天空和大海，哪一樣都阻隔不了我們相會。”
陳羽西回頭看向子欽，對她說，“20歲之前的緣分是父母給的，20歲後的緣分，我來給！”
韓子欽走向前，扒著玻璃，看著陳羽西剛剛指著的那架飛機模型，上面寫著︰“甦制伊爾型小飛機”。
杭州東北郊區有個機場，名筧橋機場。
下午3點。
陳國峰、韓世軍帶著一家3口，陳國華推著所有人的行李，一行7人來到機場安檢。
陳國華坐過飛機，又是年紀小的長輩，主動承擔起辦理托運等登機手續事宜。
陳羽西興奮極了。
年後，子欽就要飛新加坡了，她沒想到，可以跟子欽一起體驗人生的“首飛”。
她像個孩子似的，東張西望著。
過安檢時，手表、鋼筆、口袋里所有的東西都要掏出來。連鞋子都沒放過。
光著腳，踩在地上。安檢員示意，上衣扣子也要解開。扣子解開後，衣服敞開了，雙臂抬平。好家伙，安檢員上下其手，把她全身摸了個遍。
陳羽西感覺被佔便宜了，雖然是女安檢員，但是…沒有但是了，接下來，子欽、老媽、大娘、老爸、韓叔、小叔都被摸了一遍。
大娘怕癢，被摸的時候身體扭來扭去，讓陳羽西想到王家村隨風擺動的稻穗，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
她把自己的想象偷偷講給子欽听，子欽噗呲一笑，“你好損啊！我跟我媽說！”
“別啊。”陳羽西在子欽耳邊說了一句討饒的話，子欽低頭笑得臉都紅了，心里慢慢有了一絲不舍。
一行人先後穿上鞋子，穿戴整齊後，在機場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到停機坪。
停機坪上待飛的正是“甦制伊爾型小飛機”。
小小的，像插了翅膀的火柴盒。
這是陳羽西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飛機的模樣。
她難以想象，就這麼個東西，竟然可以把千里距離縮短在方寸之間？
登上舷梯，女乘務員挨個兒檢查登機牌。短發、身著藍色工作服，面帶微笑，素面朝天，樸素得跟火車列車員一樣。
對乘務員的形象就這麼深深刻在了陳羽西腦海里，直到數年以後。
48人的小飛機，只坐了不到20人。
一排4個座位，左右各2個，中間一個狹窄的過道，僅容得下一人通過。
陳羽西會開車，比其他第一次坐飛機的人好上許多，會系安全帶。
她分別給子欽和自己系上了安全帶。
子欽小臉煞白，一副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陳羽西拉上座位間的小布簾，把子欽抱進了懷里。
“好在第一次坐飛機有你在身邊！”子欽的身體慢慢放松了，她摟著陳羽西的腰，恨不得鑽到她身體里，到了目的地再出來。
過了一會兒，乘務員給每個人發了一把小扇子。
兩人覺得奇怪，這麼冷的天，要小扇子干什麼？
當飛機在跑道上開始滑行時，機艙變得熱氣騰騰，跟進東北澡堂子里的桑拿房似的。兩人趕緊把扇子扇了起來，扇子提供的風力趕不上流汗的速度，沒坐過飛機，哪里會有這麼神奇的體驗？
以為飛機會很快飛上藍天，居然在地面上滑行了十多分鐘，兩個人已經變成煮熟的蝦了。
煮熟的一對兒蝦敏感地感覺到，飛機停止滑行了？繼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陳羽西伸出手捂住了子欽的耳朵。
她興奮地感受著發動機高速旋轉的頻率，伴著機體傾斜成近90度，騰空而起的快感像是一股電流，讓她頭皮發麻。
“子欽，我喜歡飛機！”她在子欽耳邊說，“我喜歡這種生理上的刺激！”
飛機飛上了萬米高空，平穩了下來，空調也啟動了。
接下來，乘務員給所有乘客陸續發著面包、紅腸、口香糖。
還提供五星啤酒、茅台酒、國產紅葡萄酒。
機艙內回蕩著鄧麗君的《甜蜜蜜》，所有乘客的緊張都消失在萬米高空。
這些都不及起飛的那一瞬間給陳羽西帶去的快樂。
她看著窗外，想象著5年後自己的樣子。
她希望，是一副“帥氣”的模樣。
“想什麼呢？這麼安靜？”子欽用手指戳著陳羽西的臉蛋兒。
“想一個，千里去相會的故事。”
“白蛇傳？”子欽笑問。
“嗯。白蛇傳！”
“你想做白娘子還是許仙？”
“做水漫金山寺的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