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宣統三年,這年可真是不太平。在暮鼓坊里,皇上下了命令,要趕制一百面夔皮暮鼓。那匠首嚴渡生,是個一心只想著鼓的音色的主兒。為了讓鼓能發出渾厚的聲音,他干出了一件喪盡天良的事兒——把繡娘孟瑞靈活生生地封進了鼓腔。
當最後一枚銅釘“ 嗒”一聲嵌入鼓身的時候,怪事發生了。那暮鼓無緣無故地自己響了起來,而且還多響了一聲。可憐的孟瑞靈,正在鼓腔里一點點窒息呢,就听見自己的心跳“咯 ”一下,好像驟停了一瞬。緊接著,鼓皮上“唰”地浮現出她那猙獰的掌印。
嚴渡生這壞家伙,摸著鼓面冷笑起來,說“閏秒停心,需借心跳續命……你既然成了鼓魂,那就替皇家鎮這奪壽之器吧!
十年過去了,暮鼓坊那地方啊,已經成了鬼巷。每逢閏秒的時候,鼓樓就會自己多敲一響,那些听到的人吶,個個都心口劇痛,跟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似的。更嚇人的是嚴渡生,他手里拿著個血沁鼓槌,那槌頭啊,還嵌著孟瑞靈陪葬的玉髓耳墜。
有一天戌時三刻,他偷偷摸摸地潛入了一個病叟家里。他把鼓槌往老者心口一點,嘿,那槌頭的耳墜幽光一閃一閃的,病叟的心髒“撲通”一下就停了。再看嚴渡生的手腕,多了一道搏動的血痕,
民國六年,歷法閏秒的時候,全鎮都爆發了怪病。那些幼童正嬉戲著呢,突然就跟石雕似的僵立在那兒;老嫗做飯的時候,直接就栽進灶膛里了。醫館里堆滿了尸體,還滲出淡藍的黏液,那味道啊,就跟冷卻的熔銅似的。
有個貨郎叫阿貴,晚上在鼓樓過夜。到了子時,他听見閣樓傳來剝皮的聲音。他好奇啊,就捅破窗紙往里一瞧,好家伙,看見嚴渡生正剜開一面舊鼓,鼓腔里蜷縮著孟瑞靈那還沒腐爛的尸身,心口插滿了連接血痕的銀針。
阿貴這人,鬼迷心竅,把玉髓耳墜給盜走了。結果當天晚上就暴斃了,心髒都沒了。這耳墜後來到了歌女玉穗手里,她戴上之後啊,總听見有女子哼唱《送魂調》。而且每次暮鼓響起來,她就感覺胸腔空跳一瞬。
閏秒那天晚上,玉穗登台獻唱,哎呀,那戲台的燭火“呼”地一下全暗了。鼓聲憑空多響了一記,她捂著胸就跪地上了。那耳墜“啪”地迸出藍光,映出她身後的鬼影——孟瑞靈的指尖正刺入她脊背,抽出一縷桃紅搏動之氣。
嚴渡生把玉穗弄成了新鼓魂,他心里有鬼啊,想掩蓋罪證,就誘騙外鄉人來修繕鼓樓。他還在梁上藏了百面夔皮小鼓。當天晚上,那些工匠的心跳都被暮鼓聲給同步了,閏秒一響,全都集體停搏。
那些尸體倒懸在梁下,隨著鼓聲搖搖晃晃,就跟風鈴似的。嚴渡生拿著鼓槌,“噗嗤”一下刺穿尸身心口,百道血線“唰”地就匯入他腕間,皮膚下凸起個跟嬰兒頭顱似的鼓包。
孟瑞靈的殘魂附在玉穗的耳墜上醒過來了。她發現嚴渡生每盜一次心跳,鼓槌就多一道裂痕,而自己停跳的心腔呢,居然滲進一絲暖流。
閏秒的時候,她沖進鼓樓,大聲嘶吼“你可知暮鼓多響是因為我怨氣沖霄?”鬼嘯聲里,嚴渡生腕間的血痕突然倒流,鼓槌裂紋濺出腥血,那玉髓耳墜就跟活物似的扎進他掌心。
全鎮幸存者的心口都浮現出鼓影烙印。孟瑞靈借著玉穗的口說出真相“閏秒停心是嚴渡生造的孽!要破咒,得用鼓匠血脈為引——”
鎮民們一听,那叫一個憤怒啊,把嚴渡生綁起來,按在最大的暮鼓上。當鼓槌砸向鼓面的時候,嚴渡生瞪大了眼楮,哎呀,槌頭扎進自己胸膛了!百道烙印從鎮民心口消失,變成血蛇鑽進他血管。
嚴渡生這下可好,成了活鼓了。他的皮膚浮現出夔紋,肋骨隨著鼓聲凸起,就跟槌子似的,左胸的心跳聲震得人耳朵都快聾了。他瘋狂地撕扯胸口,抓下來的皮肉變成干硬的鼓皮。
孟瑞靈從血鼓里冒出來,說“你盜心跳補閏秒空漏,可曾數過自己多活了多少時辰?”她一揮手,“ 嚓”一個雷劈裂了鼓樓,嚴渡生隨著坍塌的梁柱“撲通”一聲墜落,摔在地上的時候,胸腔傳出暮鼓悲鳴——咚!
閏秒最後一息,嚴渡生還不死心,往那支嵌玉鼓槌爬去。他指尖剛一踫到,槌柄裂口“呼呼”地涌出十年間被盜的心跳,病叟的心跳沉滯,玉穗的心跳淒婉,匠人的心跳驚惶……萬千搏動匯成洪流,“轟”地一下沖垮了他腫脹的心髒。
孟瑞靈撿起鼓槌,輕聲說“該還債了。”槌頭點向他眉心,所有心跳聲“唰”地一下就沒了。
晨光中,鼓樓成了一片廢墟,就剩一面斑駁的夔皮鼓。鎮民想把它燒了,發現鼓腔里蜷著一具纏繞銀針的骷髏,心口的玉髓耳墜還瑩瑩生光。
從那以後啊,每逢閏秒,廢墟就響起虛幻的鼓聲。外鄉人要是駐足細听,能听見兩種心跳在暮色里糾纏——一聲貪婪急顫,一聲怨怒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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