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的大軍用熊熊烈火燒開了平南城的城門,如潮水一般從城門中涌入城內。
平南王朱昊祖站在後方的戰車之上,遙望著這座城池。
他曾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
如果不是膨脹的野心,他本可以做一個富貴王爺。
主上無道,奸臣弄權,致使綱紀廢弛,才給了平南王壯大謀反的機會。
在朱昊祖原本的規劃中,面對這樣腐朽不堪的朝廷,只需要振臂一呼,便可得天下響應。
可他卻不曾想過,自己為了擴軍備戰而對西南百姓做的事,與這無道的朝廷又有何異?
造反之路並不容易。
小小的鎮南城便讓他元氣大傷,經營多年的西南之地更是讓一個外來的御史輕易拉起一支反抗的義軍,兩次奪取他作為根基的平南城。
一個接一個的打擊幾乎摧毀了朱昊祖的全部信心。
可有些事,只要做了,便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絕無反悔的可能。
平南王朱昊祖沒有注意到,在他全力進攻平南城的時候,一股滾滾黃煙正從他的背後快速席卷而來。
“報……”
一匹快馬疾馳至朱昊祖面前,傳令兵驚慌失措,幾乎從馬背上摔下來︰“王爺,雄關精騎自鎮南城南下,正朝我軍疾馳而來。”
預料之中。
雄關精騎既已南下,絕不會止步于鎮南城。
只是朱昊祖沒想到,雄關精騎竟然不是趁他立足未穩時追擊鄭虎軍直接南下,而是等他準備停當,幾乎攻下平南城的時候,才慢吞吞地趕過來。
雄關精騎在鎮南城耽擱的幾日,足夠平南王軍在北面挖好壕溝,準備好拒馬,以抵擋騎兵部隊。
平南王朱昊祖命令︰“前鋒不惜代價,猛攻平南城,一旦拿下,便以平南城為依托,拒騎兵于城外。其余大軍,多備弓矢長槍堅盾拒馬,轉向迎敵。”
平南王軍聞令而動。
因其早有準備,故行動迅速,軍陣嚴整,不似鎮南城的鄭虎王豹兩軍一般倉促迎敵,混亂不堪。
應對雄關精騎的同時,平南王的攻城部隊也對平南城發動了最為猛烈的進攻。
踏著烈火的余燼,平南王軍從殘破的城門一股腦殺了進來,沖向站在城門口的西南義軍。
將軍鐘躍一馬當先,只見他拈弓搭箭,連發十矢,最先沖進城門的叛軍應聲倒地。
可很快,前赴後繼不斷涌入的叛軍便沖到鐘躍面前,逼得鐘躍不得不扔下弓箭,拔出腰間寶劍,一劍刺死離他最近的叛軍,並振臂高呼︰“兄弟們,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了,殺!”
這支臨時組建的西南義軍各持兵刃,與叛軍短兵相接,直殺的尸橫遍野,血雨橫飛。
義軍和叛軍的尸體倒在一處,分不清彼此。
洛人豪一馬當先,專挑叛軍最密集的地方沖殺。
他面容凶惡,吼聲震天,手中那柄金背大刀勢大力沉,舞將起來,呼呼生風,但凡有個擦著踫著,便是不死,也要了半條性命。
叛軍見這一頭猛獸沖入人群之中,紛紛避戰周旋,不敢與之為敵。
相比之下,看似孱弱的老人和瞎子的組合倒成了叛軍優先攻擊的目標。
白震山見無數叛軍涌來,立即將雙手捏成虎形,如老鷹抓小雞一般一把捏住沖到最前的叛軍肩骨,拎將起來,稍一用力,便將其肩骨生生捏斷,疼得那廝兵刃脫手,只顧吱哇亂叫。
身後一叛軍見白震山背對著他,自覺有隙可乘,揮起一刀,狠狠地砍在白震山脊背之上。
奈何白震山一身橫練,那刀砍在他身上,如中金石,竟不能傷其分毫。
白震山後背遇襲,當即扔下手中的那個叛軍士兵,一扭頭,一瞪眼,哼了一聲,抬起一腳踹中那人心窩,直將他踹飛在牆上,七竅流血,不得動彈。
見白震山不好惹,叛軍們便去攻擊他身邊的陳忘。
陳忘耳听刀風漸至,只將身體輕轉騰挪,便躲過無數兵刃。
一叛軍欺其目盲,躡手躡腳走到他的身後,舉刀欲砍,卻被在旁護衛的白震山一眼識破,捏住手腕,將其分筋錯骨,扔在一旁。
于文正與越澗二人,皆持寶劍,背向而立,互為依托,以此自衛。
一叛軍舉刀來殺,于文正舉劍迎敵,奈何文人力弱,一擊之下,便被挑飛了手中寶劍。
叛軍見于文正失了武器,舉刀便砍,越澗听到身後有異,一個轉身撲倒于文正,卻被一刀砍在背上。
叛軍見二人文弱不堪,衣品不凡,料定其地位不菲,豈肯放過?
于是步步緊逼,只想殺掉他們報功。
于文正此刻已手無寸鐵,又逃無可逃,生死關頭,仍將負傷的越澗攬在身後,道一聲︰“為國而死,死何足惜。”
說罷,便昂首挺胸,引頸待戮。
叛軍舉起明晃晃的大刀,瞄準了于文正的脖子。
“噗!”
鮮血自脖頸噴涌而出,千鈞一發之際,一把短刀直飛過來,洞穿了叛軍的脖子。
“大人,躲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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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人爾猛沖過來,他右手持抗倭刀“巨鯊”,左手將錦衣刀“小白魚”自叛軍脖子上拔出來,緊緊護衛著于文正。
城內已殺成尸山血海,城外,在鎮南城拖延數日的雄關精騎才剛剛趕到。
高猛是一員猛將,可並不魯莽。
他率麾下騎兵登高望遠,見平南王軍嚴陣以待,顯然有所準備,便令一千輕騎周旋圍射,探敵虛實。
而他自己,則帶著四千余騎兵立馬于高崗之上,待機而發。
趙子良見高猛如此部署,深以為然,遂命善射的烏雲龍前去助戰。
平南王軍見有騎兵沖來,便將長槍斜立,弓矢齊發,以拒騎兵。
本以為雄關精騎會不惜代價,沖擊拒馬,未曾想他們只是在陣腳前方及兩翼往來周旋,時不時發以弓矢迎敵。
平南王見騎兵往來周旋,圍而不進,一時搞不清楚雄關精騎將從何處突破,只好在軍陣中調動兵力,隨騎兵奔馳而往來奔跑。
可步卒哪比騎兵,沒跑一會兒,便精疲力盡,步履緩慢,變陣也變得慵懶散漫起來。
而高猛麾下這一千輕騎,多配勁弓強矢,往來之間,弓矢齊發,平南王軍前陣長槍拒馬隊多有傷損,倉促之間,補充不足。
又兼天道軍烏雲龍神射,多殺將領,加劇了混亂。
高猛登高遠望,見輕騎襲擾之下,平南王軍軍陣漸漸散亂,戰機將至。
他瞅準薄弱之處,一聲令下,帶領四千重甲騎兵自高處猛沖而下,如滔滔洪水,似滾滾石流,向著平南王軍的薄弱之處猛沖而去。
高猛一馬當先,趙子良與虞慶之心系洛人豪安危,不甘其後,于左右策馬相隨。
躲過無數流矢飛箭,片刻之間,快馬便沖至敵軍陣前。
趙子良借馬之沖力,一槍挑飛拒馬,砸死無數叛軍;虞慶之不甘其後,將鉤鐮槍橫掃而過,攬過無數長槍。
高猛自二人開出的道路策馬飛奔而過,見敵軍豎起堅盾,以阻騎兵,便將手中臥瓜銅錘猛甩出去,馬馳之力加上銅錘之重,落在盾牌之上,登時壓倒一片。
高猛策馬踩過盾牌,順勢俯身撿起臥瓜銅錘,于敵陣之中往來沖突,直奔平南王中軍而去。
其余騎兵從打開的通道一擁而入,隨高猛沖鋒,馬踏槍挑,所過之處,只留下一堆血海殘骸。
雄關精騎突入平南王軍軍陣,左沖右突,來往驅馳,殺的平南王軍陣型大亂。
反觀平南王軍,人數雖多,慌亂之中卻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抗。況其吸納太多勢力,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被騎兵沖擊的七零八落,一片大亂,只得各自為戰。
見己方陣型已亂,而高猛又直奔平南王中軍而來,平南王朱昊祖麾下大將周熊吳羆急勸平南王立即退兵,收攏殘軍,徐圖後計。
平南王眼見平南城攻破在即,怎甘心輕易放過,大聲呼喊士兵不要慌亂,奮力抵抗,以期佔領平南城後,以堅城拒敵。
可平南王軍畢竟是急速擴張,人數雖多,卻是倉促成軍,精銳不足,戰心不堅,唯有結成軍陣,方可勉強迎敵。
此刻被騎兵一沖即潰,眼見雄關精騎如此生猛,免不得心生畏懼,迎敵則退,互相沖擊踐踏,早已亂作一團。
平南王見自己的軍隊竟然如此不堪,拔出腰間寶劍,親自斬了兩個逃跑的小兵,以鎮軍心。
在平南王威逼之下,叛軍方才勉強迎敵,暫時減緩了雄關精騎的攻勢。
亂戰之中,烏雲龍遠遠望見中軍中站著一人,高舉寶劍,督軍迎敵。
他判定此人非同小可,遂沉心靜氣,拈弓搭箭,瞄準那人頭顱,“咻”的一聲射出一支羽箭。
周熊吳羆二將隨身護衛平南王,不敢稍離左右。
忽有羽箭破空之音鑽進周熊耳中,不及多想,周熊便將平南王猛地一推,那本來瞄準朱昊祖眉心的羽箭“鐺”的一聲,竟射掉朱昊祖頂上頭盔。
朱昊祖摔倒在地,長發散亂,狼狽不堪。
平南王軍遙望主帥倒地,皆以為平南王死于流矢之下,軍心大亂,各自奔命,剛剛組織起的一點抵抗又淪為泡影。
見大勢已去,周熊吳羆二將再勸道︰“王爺,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我軍尚有鄭虎于清溪澗聯系蠻王蚩卜珂,而今去投靠蠻王,尚有轉機。“
見平南王並無異議,二將便帶領親軍護衛,架起平南王策馬奔命,欲逃出戰場,再謀後路。
高猛立功心切,眼見平南王軍中軍搖動,怎肯放平南王逃遁,帶領雄關精騎一路追擊而去。
周熊吳羆二將隨平南王一路逃遁,奈何高猛麾下雄關精騎緊追不舍,叛軍潰散之間難以抵擋,眼見就要被追上。
危急時刻,吳羆請纓斷後,平南王不舍貼身護衛之將,不允其以身犯險。
吳羆道︰“我們兄弟蒙平南王知遇之恩,從囚牢救出,拔擢大將,一條性命,早已托付于王爺。今日正是效死報償之時,死得其所,有何懼哉!”
隨即,又轉向周熊,道︰“兄弟去矣,護衛之責,還望哥哥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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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擎起獸面寬吻鉞,策馬回奔,迎敵去也。
周熊面對吳羆背影,眼含熱淚,道聲珍重,護衛平南王朱昊祖車駕,向山間奔馳而去。
高猛策馬狂追,忽見道路之中擋著一個彪形大漢,胯下黑彪馬,手持寬吻鉞,極其雄壯。遂大喝道︰“何人不自量力,敢擋雄關精騎道路?”
吳羆聲如雷震,也大喝一聲︰“我乃平南王麾下大將吳羆,若想追擊,先過我這一關。”
見那漢子執意橫在路間,高猛便不再廢話,揮舞雙錘,拍馬迎敵。
吳羆見高猛沖了過來,舉起手中獸面寬吻鉞,瞄準高猛頭顱狠狠砸下去。
高猛乃雄關猛將,久經沙場,歷練出一身武藝,彪悍的塞北胡人聞其名尚且懼怕三分,又豈能被吳羆嚇退?
他瞧見對方手中獸面寬吻鉞朝自己砍來,急忙抬起左手,用銅錘格擋,兩兵相交,雷鳴之聲震于曠野。
高猛不顧手臂震的酥麻,右手銅錘直錘而出,直奔吳羆毫無防備的胸膛,一擊即中,直砸的吳羆心肺欲裂,嘔出幾口鮮血來。
兩馬相錯而過,高猛回頭看著身受重傷的吳羆,道︰“有把子力氣,可惜欠調教,沒怎麼打過仗吧!”
說罷,高猛不再理他,再度策馬飛馳,一心去追平南王車駕。
吳羆此刻只恨自己疏于練功,不及兄長周熊刻苦,可臨陣後悔,豈非于事無補?
他眼見高猛縱馬沖過,卻仍舊不依不饒,強忍疼痛,再次追了上去。
吳羆瞅準機會,舞起寬吻鉞,便要去劈高猛的脊背。
高猛听得身後風響,急忙側身躲過吳羆的奮力一擊,順勢將銅錘一舞,直擊吳羆胯下黑彪馬的馬頭。
那馬兒哪經得銅錘之力,一聲嘶鳴,被當場砸死。
吳羆被甩在路邊,仰面趴著,已無半分動靜。
高猛看了一眼,道︰“可惜了一身好氣力,卻沒調教出好武藝。倒也難怪,嬌生慣養的王爺,怎知用兵之道。”
說罷,繼續向前追擊而去。
吳羆趴在地上,卻只是暈死過去,緩了好一陣子,竟漸漸醒轉,恰逢雄關精騎一路追隨高猛殺來。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吳羆竟大喝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拉住身旁兩只駿馬的馬頭,相互一撞,竟將兩匹馬兒生生撞死了。
雄關精騎見有敵將擋路,紛紛持槍去扎,浩浩蕩蕩,馬不停蹄。
吳羆立在千軍之中,承受槍刺之痛,待雄關精騎奔馳而過,吳羆的身軀早已千瘡百孔,身雖死,仍屹立不倒。
雄關精騎追擊平南王軍之時,趙子良、虞慶之、烏雲龍三人並未相隨,而是一路殺向平南城,去尋洛人豪下落。
三人殺入之時,平南城義軍已成強弩之末。
守將鐘躍身負流矢;洛人豪漸漸體力不支,背上遭受了幾處刀傷;項人爾雙手持刀,鮮血透衣,也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白震山雖無傷損,卻也累的氣喘吁吁。
三人見此情形,奮勇殺敵,將未來得及撤出平南城的叛軍殺個干淨。
趙子良、虞慶之、烏雲龍此時與洛人豪會合,心中無限感慨,四人緊緊相擁,劫後逢生,放聲大笑。
笑了一陣,洛人豪突然問道︰“怎麼就你們來了,阮峰和廣秀兄弟在哪?”
此言一出,三人頓時收斂笑容,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不一會兒,便見三人眼中熱淚滾滾,幾欲滴落。
洛人豪嗅出些不祥的味道,可卻不敢相信心中猜測,非要他們親口告訴自己。
于是他大聲質問道︰“他們去哪了?是留守鎮南城了嗎?還是在平南城外征戰,他們一會兒就會來的對不對?慶之,雲龍,你們回答我啊!子良,我將天道軍托付給你,你來跟我說,你來跟我說。”
“大哥,我……”
趙子良哽住了,哭道︰“我沒有照顧好他們,鎮南城被圍,阮峰廣秀自請為突圍疑兵,卻陷于平南王大軍之中,他們,他們……”
“兄弟啊!”
洛人豪跪在地上,面向鎮南城方向,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被安置于驛館的李詩詩醒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向平南城城門飛奔而來,待見到項人爾安然無恙,便猛撲上去,欲投入項人爾懷中。
項人爾見自己滿身鮮血,故稍退半步,道︰“小詩,我髒。”
“不準躲,”李詩詩再次撲入項人爾懷中,一身白衣被項人爾身上鮮血染成殷紅,也毫不在意,只是將一雙拳頭狠命砸著項人爾胸膛,口中道︰“不準你再拋下我,听到沒,我不準你再拋下我。只要跟著你,就算是死,我也願意。”
項人爾溫柔地將李詩詩擁在懷里,只是說︰“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什麼事嘛!”
不多時,展燕、楊延朗二人也來到平南城中,顛沛流離,再與陳忘、白震山會和,各有千言萬語,無限感慨,卻不知從何說起。
黑衣萬靈風、寒香也隨後趕到。
半晌,雄關精騎追擊歸來,高猛拜見過御史于文正,便率軍駐扎于平南城休整。
此役,因蠻王蚩卜珂于清溪澗設伏接應,雄關精騎受阻,並未抓到平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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