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路像一條被月光描出的絲帶,船隊在流光的引導下靜悄悄地滑入夜色。海風里帶著咸澀的味道,還有一種類似遠古低語的回聲,像是在提醒這些人珊瑚古域不是一個只屬于生者的地方。陳浩站在船頭,胸口那處針魂的余震在夜色中微微跳動。他看著前方朦朧浮現的珊瑚群島輪廓,心里沒有驚奇,只有更深的警覺——影面者和血海執典的網,遠比他想象的更廣。
“潮印給我們留了余線,但只能保十息之遙的通道。”流光側身來報,聲音像潮水拍岸,“一旬之內若回路被觸發,潮印會碎。我們能到達,但回程不可拖延。”
白霜雪在一旁攏起披風,劍鞘下傳出淡淡寒氣“那就趁夜速戰,不給他們整合回路的時間。”
南宮青月咧嘴笑了笑,鞭影在月光下掠出銀弧“我要看他們把名冊掛到哪兒去,再把那掛名者的頭發編成我的獎章。”
船隊靠近珊瑚群,第一道礁石就像張開的大口,吐出詭異的熒光。那些熒光並非單純生物之光,而像是被刻了紋理的符縷在暗影里隱現著細小的銘文,像是把某些記號寫在了活物之上。流光的臉色一沉“這是被污染的珊瑚,它們承載著古時被寫下的名字。若讓那種銘網擴散,會連帶把海靈拉入‘神名’的枷鎖中。”
陳浩點頭,體內輪回之針冷靜游走。他安排小隊分兩路一隊由白霜雪、南宮青月和兩位精銳潛入近礁的水下洞口,借潛行破壞那些銘紋;另一隊由他與幾位陣師沿著潮道向珊瑚群的中心古遺航進,尋找傳說中的“案台”——登記主機。流光留在潮印近側,隨時準備破道並護送撤退。
海面下的世界並不寧靜。燈籠般的珊瑚在水波中律動,像是一雙雙眼楮窺視著遠來的過客。白霜雪與南宮青月潛入水下時,發現珊瑚表面確實刻有名字的影紋有的像人名,有的像符號,還有些像年號和地名。她們以冰劍與幻鞭削抹那些紋刻,剎那間,珊瑚碎片化作光屑,亡靈的低鳴逐漸收斂。白霜雪借著歸元針意把破碎的符索收攏,形成一股無害的灰煙送走,可她們同時發現每破一處銘紋,便會有幾處更深處的紋路同時亮起,像是被主機所觸發在守護。
陳浩在古遺外圍探查時,發現了先人布下的幾處返照陣眼正被外來符文反串。他微沉一口氣,交代陣師臨時改寫陣眼,用裁決之針在陣腳刻下一段能暫封“呼名回路”的紋語。陣眼光華一啟,附近的珊瑚銘紋像被看管的孩子,安靜下來幾息,卻也在那安靜里,露出一條更深的通道口——一處被珊瑚自然包裹的洞穴,洞口處瓖嵌著一塊黑晶板,晶板表面長著類似銅牌的腐蝕鐫刻。
“那就是案台外殼。”方拙在側隨聲,他的手指在陣圖上頻頻點動,“它用活珊瑚把外殼偽裝成生態的一部分,極難被常人發現。主機似乎與海底的潮紋共振,這就是它能遠距呼號的根本。”
陳浩深吸一口海腥味的空氣,帶上潛具,與幾名會水術的陣師一同潛入洞口。洞中光線幽暗,但黑晶板在他眼前反射出死亡般的冷光。晶板之上,隱約有被血染過的手印與名字,像是被反復篆刻的烙印。陳浩調動歸元,試圖溫柔觸摸那些銘刻
“不是要摧毀,一開始要先讀清它們的語序。若不知順序便粗暴破壞,可能會把被登記之人一次性喚出。”
他邊說邊把半封的骨匣與銅牌放在一起,以針意試圖做“回放”——用針銘之法將記錄的頻率以虛像呈現。晶板忽然震顫,像是被觸動了一根敏感的弦,深處傳來一聲低哼。那哼聲不像是機械,更像是被圈養多年的靈魂在被叫名。陳浩心下一緊,快要抽回手時,黑暗中一道冷光閃出——有人在洞的側壁安置了暗符,顯然他們的人早已把這處當作機關的守護點。
“埋伏!”白霜雪怒喝,她與南宮青月早已潛伏四周,幾道寒光與幻影同時亮起,封死了洞口的幾條出路。但更麻煩的是,洞內的水流開始逆轉,像是巨大的生物在深處翻身,漫天的珊瑚碎光一時間化作刺針亂射。陳浩眼神一變,裁決之針斬開數束險刺,剎那間,他看清了出現在洞深處的身影數個穿著黑衣的術者,面罩下露出的是熟悉的影面者的派系符紋,他們手中拿著的並非普通兵刃,而是類似顱匣的器具,正向案台的外殼貼去,試圖把匣片嵌入主機。
“影面者!”陳浩低喝,沖刺而上。洞中爆發出近身搏殺。白霜雪的冰劍如雪瀑般斬落,南宮青月的幻鞭將對方的籠絡符一根根抽斷,陣師們在水中以法相護。但影面者的術者並非等閑,他們以血紋結咒,召動從遠方來的亡靈碎片,化作一道又一道牽引波,試圖把被封的名錄在被嵌入主機的瞬間擴大傳播。
陳浩眼看事態危急,猛然以輪回之針點出一條返照漣漪以針之意把主機與匣片之間那股將要形成的通訊頻率扭曲,使得嵌接過程產生錯位。錯位造成的後果,是匣片的編碼回放會被局部倒轉,從而只釋放出碎片聲響與模糊影像,而非完整的名字。術者們驚呼,他們的儀式因此受阻,一時間匣片被冰冷的光圈困住,無法完全融入。就在這瞬間,夜燼的身影如幽影般出現在洞口外,他並未與影面者和解,而是搶在他們和案台之間出現,疾手把匣子從一名術者懷中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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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燼!”陳浩猛地一驚。夜燼這次出現得比預想更及時,也更危險。他顯得狼狽但帶著笑,匣子被他護于懷中,速度像流水般滑出水面,朝著潛出的方向掠去。影面者的術者怒目追趕,一聲令下,更多水下符陣合攏,像要把整個洞穴的水流變為引線,把夜燼所在之處連成一個巨網。
局勢一瞬間緊繃,陳浩沒有猶豫他以裁決之針劈出一道屏障,硬生生為夜燼劃出一條撤退通道。但同時,他也看清楚一個更糟糕的事實影面者並沒有把主機獨自守護,他們在此布下了可遠傳的回路,即便今天被破壞,主機的一部分信息已經向外擴散,遠處仍有接受點在回應。若不徹底找到並搗毀“案台”的根核,那些被散播的碎片仍會在別處生根。
夜燼在水面上一掠而過,他把匣子塞給陳浩,見陳浩收下,竟然顯出一絲復雜的釋然“我拿了一個部分,你先把它穩住。我的理由很多,但其中有一條是真——不願見某些名字再次被用作祭果。你若能保它不被濫用,我或許還有我的退路。”
陳浩眉頭一跳,他看著匣中似有微弱脈動的銘紋,又看了看夜燼那張在月色下帶著風塵的側臉,沉默了半刻,點了點頭“暫時封存。等我們回到安全地帶,方拙與流光合力解構。你若真心相助,今夜便留下來與我們一戰。”
夜燼卻搖頭,他的眼里有著江湖人特有的冷靜與殘酷“我不能久留。黑海有我的舊怨,要去收尾。今夜我幫你,是因為我的線路里也有一塊沒被交易掉的舊賬。別多問,若你們需要第二次幫忙,到時我會在不該出現之地出現。”
話未多說,夜燼已化影離去,只留下一串水花和一抹被夜色吞噬的笑。陳浩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既對他的突然幫忙感激,亦對他那種游走在灰色地帶的價值觀保持戒備。
洞中余影未平。陳浩把匣片夾在九針與陣卷之間,方拙與陣師們迅速以流光所賜的潮印暫行封鎖了案台的外殼,阻止它繼續向外發聲。但在封鎖的瞬間,晶板深處猛地亮起一條更深的紋路——那紋路像一道根須,直插海底更深處,延伸向海心的暗域。方拙神色驟變“這不是一台孤立的案台,它有‘縱向收音’的設計,能把海下多處碎片的訊號匯成主控!若那邊還有殘核——我們難保今日徹底斷絕。”
陳浩的手在匣子上微微發抖,胸口那處空洞像被風卷起漣漪“無論如何,先帶這半片回去。我們得把分布點一個個尋出並銷毀,尤其是那些向深海連線的尾端。若不把根拔淨,他們只會在別處重新編網。”
流光在潮印的護持下穩住洞門,海靈在近處低鳴。夜色里,珊瑚群像沉睡的巨獸,偶有熒光閃動仿佛在痛苦中翻身。陳浩在心頭暗自算計接下來要走的路線先回赤焰,修補三生陣,再集合更多能對深海節點進行斬斷的力量;其次派出分隊,北上與南下並進,封死所有已知的登記節點;最後,找出那傳言中的“執典余主”血脈所在——那才是這張銘網的真正後方。
船隊收束好案台的殘片與封鎖陣,悄無聲息地撤回。夜燼的身影在遠處若隱若現,如同一條無人可捉的風。陳浩站在船首,眼神深遠今晚雖有得手,但海下更深的暗潮與更隱秘的網,才是他們真正的對手。海面在月光下平靜,然而在那平靜下,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甦醒,等待著下一次呼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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