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段時間,左斯年來慈寧宮來的更勤了些,
他本就在韜光養晦,不用處理之前那些怎麼也處理不完的奏折,也懶得上朝去看小皇帝犯蠢,時間便更為寬裕,
自己心愛之人腹中又有了他們的孩子,左斯年恨不得每天都在慈寧宮守著蘭柯,
只是,慈寧宮的宮人雖說都已經被換成了他的心腹,可此事終究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多一個人知道蘭兒就多一分風險,
故而,他還是如以往那般,偷偷的來偷偷的走。
如此一來,左斯年便越發覺得委屈了蘭柯,天南地北地采買東西,通過內務府隱蔽地朝慈寧宮送,
蘭柯又掌著宮權,此事根本沒什麼人注意到,
小皇帝不關心這些,他初初親政,現如今正忙著和他的親親大臣趙甦木,在朝堂上大干一場呢,
只皇後秦如從內務府那兒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慈寧宮的這位母後皇太後,前些日子明明和自己提了一句,要一起對付慈安宮那位被禁了足的聖母皇太後,
她也答應了下來,卻不料之後便沒了動靜,看樣子,是想著全指望她呢,
秦如自是不願意,又氣不過,
便派了人盯著慈寧宮,只是慈寧宮被左斯年護得密不透風,丁點消息都傳不出去,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盯著周圍與慈寧宮有交集的地方,
也是因此,才在內務府那兒察覺到了一絲半點的動靜,
不過她只以為蘭柯是想趁著還掌宮權的時候,一個勁地往自己宮里撈東西呢,
秦如在心里嗤笑了聲,國都快要滅了,還只顧著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呢,
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姜朝的這些個女子,即使是太後,眼界也就這樣了。
她當然不在意母後皇太後撈的這些,待她大夏的鐵騎攻破皇城,她撈的這些,不還是她大夏的嘛?
……
直到這天,
左斯年正環著蘭柯靠坐在軒窗旁的美人榻上,陽光慵懶地透過窗欞灑進來,
左斯年拿著本游記,正柔聲給蘭柯那稍微有些鼓起的小腹讀著,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山間流淌而過的清泉,舒緩而動听,
寶寶听沒听進去蘭柯不知道,反正不知不覺間,蘭柯是听進去不少,
她靠在左斯年懷里,手里端著一小碟子切成整齊小塊的梨,邊听邊一叉子一個地朝嘴里塞,時不時還會投喂左斯年一個。
榻邊,炭盆上還烤著板栗花生,在‘嗶哩啪啦’的細微聲響中,它們散發著的陣陣誘人的香氣,在空氣中肆意的彌漫開來,
然而這溫馨的氛圍,卻被突然現身的瑤光給打破了。
“王爺,欽天監監正的奏折。”瑤光微微躬身,將一封奏折遞到左斯年眼前。
左斯年頭都沒抬,只淡淡地說了句,“怎麼拿到本王這里了,不是該御呈給皇上嗎?”
說到後面那句話時,他語氣里還帶著微不可察的嘲諷。
瑤光道,“回王爺,欽天監監正接連上書給皇上,卻都如石沉大海般,沒有收到任何回復和傳召。但他覺得此事事關重大,只得病急亂投醫地送到王爺這里了。
屬下們听他這麼說,也不敢怠慢,便急忙給王爺送過來了。”
“哦,”左斯年狹長的眸子微抬,將手中的游記放到一旁,接過奏折仔細翻看起來,
然而,隨著他翻動奏折的速度加快,他的面色也越發凝重了起來,
欽天監夜觀星象,發現近些時日的星象,與欽天監前朝藏書的記載中,前朝末年西夏大雪以至引發雪災的星象極為相似。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竟更為吻合。
欽天監監正被嚇得心驚膽顫,急忙上書朝廷,卻未收到任何回復,只得壯著膽子又寫了封奏折送到攝政王府。
想到史書上所描寫的西夏上一次雪災的情形,左斯年便不自覺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暴雪接連不止,西夏的牛羊甚至于馬匹都被凍死,更別提人了,草原上尸體橫陳,又被暴雪所掩埋,
牧民們為了生存,本能的朝著雪小的地方聚集,而那地方,如今正是護邊大將軍蘭霆所把守著的天海關。
西夏的大軍乃至于普通牧民們都會不計代價、不計成本地朝前,直至攻破山海關,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他們的下一代才會有生的希望,
但他們一旦破關而入,便是縱橫擄掠,無惡不做,中原各地無不聞之而色變,
他們是有活路了,但會逼得中原百姓沒有活路。
前朝正是因此滅國的,慘痛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如今……
左斯年不自覺轉著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神色也極為嚴肅,
這個消息是欽天監監正上書朝廷得不到回復,才不得已送來攝政王府的,
那在這之前,趙甦木定然是已經知道了,說不得此事還是他壓下來的,
否則,在他如今大權在握的情況下,在此事誰都知道其重要性的情況下,
左斯年想不到誰還能將它壓下來,誰還會將它壓下來。
這個消息對西夏來說太過重要,趙甦木在得知它的第一時間,定會傳回去,左斯年已經不抱西夏還不知道此事的希望了。
如此大事,西夏可汗定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這也關乎著整個西夏的安危。
若按照這個形勢下去,估計要不了多久,西夏就會大規模攻打天海關了。
左斯年之前本想著自己韜光養晦,正好也能借著趙甦木的手清一清朝中蛀蟲,將與西夏的這場仗拖到來年春天,
畢竟,他們大姜的兵卒畢竟沒有西夏兵卒的耐得了寒冷,甚至于物資運送,走陸路也遠沒有走水路方便且損耗小了。
但如今,左斯年閉了閉眼,他本以為已經將一切都算計到了,卻沒料到天意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