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椒香牛排配魚香醬是我們的最新嘗試。”林保羅熱情地介紹，“牛排用四川花椒腌制，醬汁則是周師傅的秘制配方。”
周德昌接過話頭︰“要保持牛排的嫩度，火候最關鍵。三分鐘翻一次面，就跟炒回鍋肉一個道理。”
編輯們嘗過後紛紛贊嘆，相機閃光燈不斷亮起。江桃悄悄關上門，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也許，在保持傳統與追求創新之間，他們正在找到屬于自己的平衡點。
當晚打烊後，江桃特意留了下來。廚房里，周德昌正在整理調料架，林保羅則在清點冰箱存貨。
“餓了嗎？”江桃問道，手里晃著一袋面條，“我煮點宵夜？”
半小時後，三人圍坐在員工休息室的小桌前，面前各是一碗簡單的陽春面。沒有華麗的擺盤，沒有復雜的調味，只有清澈的湯底、雪白的面條和幾片嫩綠的青菜。
“有時候，最簡單的反而最難得。”周德昌啜了一口面湯，滿足地嘆息。
林保羅學著他的樣子先喝湯，然後吃面，表情漸漸舒展︰“這湯……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味道。”
“是豬骨和老母雞熬的高湯，”江桃解釋道。
三人安靜地吃著面，疲憊卻滿足。窗外，夜空繁星點點，廚房的燈光透過窗戶。
“關于創新菜的事……”江桃放下筷子，”我有個提議。”
兩人抬頭看她。
“每周四下午，八方美食城休息半天。那段時間，廚房可以給你們做實驗用。”她笑了笑，“但有兩個條件︰第一，不能影響正常營業；第二，我要當第一個試吃員。”
林保羅歡呼一聲，差點打翻面碗。周德昌則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桃一眼，輕輕點頭。
夜深了，周德昌破例熬了一鍋家傳的安神湯，三人分著喝完才各自離去。林保羅悄悄記下了江桃喝湯時微微皺眉的細節——下次要少放點當歸。
而江桃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攥著周德昌塞給她的一個小香包，里面裝著助眠的草藥，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香。
這一夜，八方美食城的廚房終于安靜下來。
次日。
八方美食城午市剛過，江桃正在辦公室審閱上個月的營業報表，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江總！特快專遞！”前台小姑娘氣喘吁吁地遞過一個燙金邊的厚實信封，“從法國寄來的！”
江桃接過信封，手指觸到那凹凸有致的火漆印章時，心頭莫名一跳。拆開封口，一張精美的邀請函滑落出來，上面用法文、英文和中文三種語言印著︰
“誠摯邀請八方美食城參加第六屆國際融合菜大賽，地點︰法國里昂，時間……”
她的手微微發抖。這項賽事被譽為“美食界的奧林匹克”，每年吸引全球頂尖餐廳參與，去年奪冠的是東京一家將法餐與日本料理完美融合的米其林三星餐廳。
“怎麼了？”周德昌推門進來，手里端著剛出鍋的擔擔面，“你臉色像見了鬼似的。”
江桃默默將邀請函遞給他。周德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眯起眼楮讀起來。隨著目光下移，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幾乎要在鼻梁上方打個結。
“國際比賽？法國？”他放下邀請函，語氣里滿是懷疑。
“咱們做的是中華美食，去那兒湊什麼熱鬧？”
“這不是湊熱鬧，”江桃站起身，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這是向世界展示中國餐飲文化的機會！您想想，全球有多少人會關注這個比賽？”
周德昌哼了一聲，挑起一筷子面條︰“讓老外評點咱們的菜？他們懂什麼叫火候，什麼叫刀工嗎？”
“但我們的融合菜不正需要這樣的舞台嗎？”江桃指著牆上那張“東西合璧”套餐的宣傳照，“林保羅的創意，您的技藝，再加上我的運營，我們完全有實力競爭！”
周德昌剛要反駁，門又被推開了。林保羅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金發上還沾著面粉︰“我听說我們收到了國際融合菜大賽的邀請？整個廚房都傳遍了！”
“你消息倒是靈通。”周德昌斜了他一眼。
林保羅毫不在意老師傅的態度，一把抓起邀請函，眼楮發亮︰“里昂！美食之都！評委里有我偶像——法國廚神！”他轉向江桃，激動得語速飛快，“我們必須參加！我可以做翻譯，我認識那邊的供應商，我——”
“停停停，”周德昌打斷他，“誰說要去了？”
林保羅愣住了，看向江桃，又看看周德昌︰“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江桃嘆了口氣︰“周師傅有顧慮。”
“什麼顧慮？我們是最棒的！”林保羅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趕緊補充，“當然，主要是周師傅的技藝最棒……”
周德昌放下碗筷，神情嚴肅︰“小子，我問你，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融合菜嗎？”
林保羅眨了眨眼︰“將不同文化的烹飪技法和食材創新結合……”
“錯！”周德昌一拍桌子，“融合不是大雜燴，不是把四川花椒撒在牛排上就叫創新。真正的融合，是在尊重各自傳統的基礎上，找到味覺的和諧點。”
辦公室里一時安靜下來。林保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江桃則驚訝地看著周德昌——這大概是老師傅對“融合菜”發表過的最長論述了。
“所以您更該去啊，”林保羅突然說，“去教教那些評委什麼叫真正的融合。”
周德昌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向說服噎住了。江桃抓住機會︰“周師傅，您想想，如果能在這樣的國際賽事上獲獎，不僅是對八方美食城的認可，更是向世界證明中餐的地位。您不是常說，廚藝無國界嗎？”
周德昌沉默良久，最後只丟下一句“我再想想”，便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門關上後，林保羅湊到江桃身邊︰“你覺得他會同意嗎？”
江桃望著窗外，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需要時間。”
“我明白，”林保羅難得地嚴肅起來，“但世界在變化，傳統需要新的表達方式才能延續下去，不是嗎？”
江桃驚訝于他的洞察力︰“這話說得很好。不過……”她指了指門口。
“你得想辦法說服他。”
林保羅咧嘴一笑︰“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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