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喬幽再次听到他這哄孩子的語氣,人安靜了下來。
楚默離等了片刻,看她還是沒有其它動作,以為她終于是听進去了,才敢稍微緩口氣。
可這氣還沒吐一半,她抬起了目光,手猝然又往下探去,擠進了兩人之間,語氣真誠又疑惑地問了他一句。
“你不難受?”
楚默離听到她開口,沒吐完的氣又倒抽回去。
怎麼可能不難受!
他趕緊騰出一只手及時抓住她,聲音從牙齒中艱難擠出,“……那你可要做我的王妃?”
水喬幽听著他的反問,止了聲音與動作。
即使如此,楚默離不敢再對她放松警惕,用了合適的力道,將她手掰到了她自己身後,再用手臂禁錮著她,將頭埋在她肩上,試圖平緩粗重的呼吸。
水喬幽沒答應,也沒抵擋,感知到他的身體燙得有點厲害,過了這麼久,呼吸與心跳更是沒緩反快了。
可能是屋里門窗緊閉,又被他緊緊摟著,她也有點難受。
對比他的情況,她又覺得自己還好。
他不肯妥協,她暫時也不再做其它的了,任由他摟著,另一只手落在一旁,在他懷里靜靜待著。
楚默離算是明白了,她沒將這事與責任扯上一點關系。
他知道她這次與上次所想不一樣,但是她不想談後續的心是一樣的。
水喬幽這個人,似乎一直都是安靜的。
楚默離此時也希望她恢復這種狀態,可她真歇了‘賊心’,一直一言不發,又一動不動,楚默離覺得哪里怪怪的。
與此同時,他如此摟著她,他的呼吸與心跳根本沒有辦法緩和,風雨聲都被蓋過去了,另一處也是一樣。偏偏為了壓住她的腿,他又沒有辦法往後移。
他輕聲喊了她一句,“阿喬。”
水喬幽埋著頭在胸膛上,呼吸雖然還是沒有恢復以往,但听上去平穩了許多,她沒有回應他。
楚默離也沒再感覺到她在盯著自己,不禁思忖,難道是睡著了?
他還是謹慎地喊了她兩聲,她還是沒作聲。
她凹凸有致的曲線貼在他身上,他感覺自己都快要廢了,也有點擔心她的手被反得不舒服。衡量少時,他壓著她的腿,力道稍微收了一點,整個人躬著身小心翼翼地往後挪。
挪了一寸,水喬幽沒有反應。
他又挪了一寸,她依舊如此。
“阿喬。”
他又在她耳邊喊了她一聲,她整個人紋絲未動。
楚默離這才敢將手上力道松開些許,準備快速下床。
說時遲那時快,閉目養神緩氣的人,手快速一反,去抓他的手。
楚默離察覺,手立即扯住了被子裹緊她的手,停了要收回去的腳,連忙重新壓住她。
他反應亦快,再加上還有一只手在她腰上沒抽出來,水喬幽又受到被子的束縛,手上失利,沒能成功。楚默離趁機再次將她緊緊摟住,好不容易挪出的兩寸距離又歸零。
漲痛的地方撞到她身上,他都分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了,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呼吸不暢,顫抖著聲音喊她,“阿喬,不鬧了,可好?”
水喬幽听出他聲音里怪異的痛苦,都忍不住有些佩服他了。
她收住手,抬頭誠意發問︰“楚默離,你真的不行?”
努力平復自己的楚默離,撞進她的眼楮,有被哽住。
水喬幽審視地上下掃了他一眼。
能忍這麼久,當真不行?她看到的這些,都是表象?
楚默離一眼辨出她眼中懷疑,有苦難言。
她剛才默不作聲,就是在看他到底能忍多久,屆時伺機而動?
他哭笑不得,重重呼吸,索性回了她一個鼻音,“嗯。”
水喬幽的想法打住,目光回到他臉上。
楚默離身上汗流浹背,燒得他意識都快要不清醒了。他將頭又擱到她肩膀上,苦笑道︰“阿喬,你再來這麼一次,你想的就有可能是真的了。”
水喬幽眼楮微動。
楚默離也有他執拗的事情,沒有看她,卻猜測出了她的心思,吐了一口氣,啞著嗓子低聲道︰“我很想要你,可是,你若不願嫁我,那有些事,就算你願意,也還是不能發生。即使今日你我已坦誠相見,亦不可以。”
他喘著粗氣的聲音,失了一貫的清雅,可足夠讓人辨別他話里的誠心。
水喬幽偏頭瞧了他一眼。
楚默離的讀心之術,再度展現,“有些事,不分男女。你既然不肯負責,那就不可以做。”
水喬幽听他將‘負責’二字,說得無比認真,一時無話。
兩人無聲較量三息,她將目光投向遠方,不再言語。
楚默離很快發現,她不動了,他也好受不了,並且還因兩人相擁,全身血液越流越快。
他又不敢再放開她,听到外面還在持續的雨打瓦片的聲音,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
“阿喬,你可要休息?”
蓋著同一床被子的水喬幽,身上也有了汗水,就是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她人沒動,反問他,“你能休息?”
“……”楚默離心中笑得更苦,實話實說,“不能。”
他們這狀態,今晚一晚上估計都只能熬。
他甚至不知自己能不能熬到明日早上。
不等水喬幽再開口,他提議道︰“不如,我們聊會?”
水喬幽不許回應。
楚默離將她的反應當作不反對,枕著風雨,道︰“阿喬,我們似乎認識很久了,可有的時候,我又對我們前幾次相遇記憶猶新,覺得我們好像又沒認識多久。”
水喬幽耳邊是他仍舊急促有力的心跳聲,他的聲音也讓她回想了一息。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們好像真的認識很久了。
楚默離驟然問她,“可有听到外面的雨聲?”
暴雨一直未停,打在瓦片上聲音格外明顯。
如今房里安靜,兩人的心也逐漸靜了下來。這雨聲,水喬幽听得很清晰。
楚默離知道她肯定也是听得見的,說起問她的原由,“有沒有注意到,我們一起經歷過很多個這樣的大雨夜?”
水喬幽經過他的提醒,正在听打在瓦片上與院子里的雨聲,聞言稍作回想,好像的確是他說的這麼一回事。
“我以前不是很喜歡這種下大雨的日子。大雨天不利于行軍,還容易引發山洪。像在淮南淮北那種地方,到了雨季,雨就沒完沒了,那就更糟糕了,基本都會出現洪澇。”
水喬幽不知他為何說起這些,猜測他大概是真的急于找個事情或話題轉移注意力。盡管不知,她听著他久未平復的呼吸與嗓音,還是沒有插話打斷他。
她稍微有些走神時,他話語轉變。
“不知何時,我又開始偏愛這下雨的天了,尤其是這種暴雨傾盆的日子。”說著,他往她脖頸貼近了一點,同她傾訴,“因為,我發現,只有這樣的日子才能留住你。”
他脖頸外側與臉上的皮膚也是灼熱的,水喬幽被他這麼一貼,瞬間也覺得脖子上燙了起來,注意力差點被轉移,听到他後半句,目光稍定。
楚默離話語停了下來,也變得安靜。
水喬幽看不到他的臉,一時不知他此時心中所想。
她目光稍微往回收了一點,亦看不到與她不同方向的臉。
他的安靜,將外面的雨聲襯托得更大更響。
水喬幽听了一會,又被雨聲帶走神思。
就在她以為他的話已經說完了的時候,他又出聲了,灼熱的呼吸落在她耳後脖頸的位置,仿佛是要將靠近他的她一起燒起來。
“然而,很快,我便發現,大雨其實也不能留住你。你就像風,盤旋在山川河流之間,一直在,卻又似乎隨時能走。哪怕是傾盆大雨,照樣阻擋不了你分毫。”
說到此處,他自己都忍不住無聲笑了,他更不知,他何曾變得如此傷春悲秋。
“我無法改變你,亦不應該改變你。于是,我只好讓自己在大雨夜來,或者留下。希望。”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摟著她的雙手縮緊,坦然道︰“你可以多記住這些日子,記住我,也記住當時的你。”
他們相識以來,似乎總是在大雨里相逢與相離,走近又走遠,仿佛這天就一直都是在下雨。
實則,不是天一直在下雨,而是只有下雨,他好像才有理由能去留她,去靠近她。
水喬幽听著風雨的動靜,睫毛輕落。
楚默離在她耳後輕輕一吻,與他們現在的相擁相比,這樣的吻不值一提,卻又讓人感知明顯。
水喬幽垂著的睫毛與昏暗的光線遮擋住了她眼里的情緒,但是她也真的安靜下來。
楚默離摟著她,听著她的呼吸與雨聲,血液依舊叫囂不止,可人卻也好像慢慢冷靜。
兩人相擁了片刻,楚默離輕聲在她耳邊鄭重向她道歉,“今晚,是我不對,抱歉。”
水喬幽已經低著視線,默不作聲。
楚默離又問道︰“我穿件衣服?”
他嘗試著放開她,她沒再有像先前一樣的舉動。
楚默離快速掀開被子一角起來,找到了自己的褲子,背對著她迅速套上。
水喬幽眼皮稍微往上抬了抬,看到他的背影,轉了個身,面向里面側著,閉上了眼楮。
楚默離听到動靜,回頭見到她裹著被子的背影。
他又從床腳找到里衣套上,往外走去。
水喬幽听著他的腳步聲,仍舊閉著眼楮休息,沒再拉他。
沒一會兒,屋里黑了下來。
她知道是他將燈給吹了,亦未阻止。
她以為再過須臾就會听到開門聲,那輕微的腳步聲又出人意料的往回走。
她以為他還有衣服沒找到,沒有管他。
旁邊半邊床褥塌陷下去,他重新在她旁邊躺了下來。
水喬幽有些看不懂他了,睜開眼楮轉頭看了過去。
楚默離的手隔著被子搭在她身上,重新摟過她,用恢復了三成的嗓音溫聲道︰“時辰不早了,早點休息。”
水喬幽少有疑惑地看著他,見他儼然是要留下來的節奏,開了口,“你不走?”
楚默離將頭又湊到她頸窩處,“今晚與先前那晚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楚默離隔著黑夜也看懂了她的眼神,與她耳語道︰“阿喬,你忘了,是你讓我留下的,我人已經留下,就沒有那麼容易離開了。”
水喬幽被他小小地噎了一下。
“休息。”
楚默離摟緊了她,靠著她脖頸閉上眼楮。不過,他還是不敢讓身體其它地方離她太近,哪怕是隔著布料與被子。
水喬幽背對著他,側躺著沒動,他這樣壓著她,有點悶熱,但她也沒說話,望著里側的蚊帳,漸漸出神。
兩人這樣躺了一會兒,誰都沒再出聲。水喬幽的呼吸恢復如常,楚默離落在她脖頸上的呼吸卻一直都是悶熱的。
過了良久,他的呼吸還是沒法平復。
那里,更是精神奕奕,沒有一點要歇息的意思。
他知道水喬幽實際上也沒睡著。
他努力壓低自己的呼吸,放開了她,“你先睡,我去沐浴。”
話未落音,他下床,穿鞋,撿外衣,開門,一氣呵成。
灶房離前院有點遠,再加風雨聲干擾,時禮不再能听到那些他不該听到的聲音。他在門口看著雨,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前面的楚默離一直沒有喊他。雖然覺得好像也正常,但還是擔心楚默離可能會有吩咐,他便出來看了一眼。
這一看才發現,水喬幽屋里不知何時熄燈了。
他再看隔壁的客房,沒有看到燈下有身影。
他側耳仔細辨听,除了周圍的風雨聲,沒再听到其它聲音。
那這到底是……睡下了?還是回客房了?
時禮猶豫許久,決定還是回客房去看一眼。
靠近正廳後門,時禮還是沒有听到其它聲音,客房的門依舊開著。
他這才敢踏過門檻往里走。
走至客房門口,往里一瞧,沒有看到楚默離的身影。
他想敲門,可看對面緊閉的房門,他還是謹慎地收回了手,直接進去了。
在屋里看了一圈,沒有看到人。他明白過來,人還在對面沒有回來。
那今晚這是不會回這了!
時禮望著收拾到一半的被褥,思量著是否還需要繼續。
還未想好,對面響起了開門聲。
時禮趕忙出來,見到了衣衫……有點不整的楚默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