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扶著。”薛沉甯上前。
“不用。”
“我雖不會木工,但扶個板子還是做得到的。”她執拗地按住木板一角。
陽光漸漸熾烈起來,薛沉甯看著汗水順著蕭承龳的脖頸滑入衣領,忽然注意到他耳後有一道陳年疤痕,像是被什麼利器所傷。
這個看似普通的獵戶,身上似乎藏著不少秘密。
“好了。”蕭承龳突然開口,聲音比方才沙啞了幾分。
新裝好的院門樸實無華,卻結實得足以抵御任何宵小。
薛沉甯輕輕推了推,門軸轉動時發出令人安心的吱呀聲。
“工錢…”她轉身要去取荷包。
“不必。”蕭承龳收拾著工具,目光掃過她包扎好的頸間,“藥,記得換。”
他說完便大步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村道盡頭。
薛沉甯站在新門前看著他走遠,掌心還攥著那個小小的藥包。
薛沉甯站在蕭承龳的院門前,指尖摩挲著那支金簪,簪尖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她觀察他三日了——這個獵戶每日卯時進山,日落而歸,獨來獨往,人卻不錯。
今日,她特意換了身素淨的衣裙,發間只簪了這支金簪,在他歸家時攔住了他的去路。
“蕭承龳。”
她直呼其名,聲音清凌凌的,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男人腳步一頓,肩上還扛著一頭剛獵的野鹿,血腥氣混著他身上的松木香撲面而來。
他低頭看她,黑眸沉沉,一言不發。
薛沉甯揚起下巴,將金簪遞到他眼前︰“這簪子,你收下。”
蕭承龳皺眉︰“何意?”
“娶我。”她干脆利落道,仿佛在談一樁買賣,“我出銀子,你出力氣,假成親,半年為期。”
蕭承龳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他繞過她,徑直推開自家院門︰“胡鬧。”
薛沉甯一愣,隨即惱了,幾步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你什麼意思?嫌我配不上你?”
他甩開她的手,語氣硬得像石頭︰“姑娘自重。”
“自重?”她氣笑了,嗓音陡然拔高,“我薛沉甯若不是被逼到絕路,會來求你一個獵戶?!”
蕭承龳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目光如刀︰“既如此,何必委屈自己?”
這句話像根針,狠狠扎進她心口。
薛沉甯眼眶一熱,卻倔強地揚起臉︰“你以為我願意?趙二那群人虎視眈眈,莊子里連個護院都沒有!我…”
她聲音哽了一下,“我總不能日日提心吊膽,等著被人欺辱!”
蕭承龳沉默片刻,終究硬著聲回絕︰“不行。”
“為什麼?!”她幾乎是吼出來的,金簪在掌心攥得生疼,“你怕我賴上你?還是嫌銀子少?我可以再加——”
“我不娶妻。”他打斷她,語氣冷硬如鐵,“尤其是拿婚事當兒戲的。”
薛沉甯渾身一僵,仿佛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
兒戲?
她孤注一擲的掙扎,在他眼里竟成了兒戲?!
“好……好得很!”她聲音發顫,眼底泛起水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蕭承龳,你別後悔!今日你嫌我麻煩,來日就算你跪著求我,我也絕不——”
話未說完,喉間一哽,眼淚猝不及防砸了下來。
她慌忙抬手去擦,卻越擦越多,最終狼狽地轉過身,金簪“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蕭承龳盯著她顫抖的背影,喉結滾了滾,終究彎腰拾起簪子,遞還給她︰“…別哭。”
“誰哭了!”她轉頭,一把奪過簪子,紅著眼瞪他,“你以為我非你不可?這青山村的男人多得是!”
說罷,她扭頭就走,繡鞋踩過泥濘的小路,濺起的泥水髒了裙角也渾然不顧。
走到一半,薛沉甯還是氣不過,轉頭就看到蕭承龳要進山,“你給我站住!”
她提著裙擺追上前去,繡鞋踩在泥濘的山路上濺起水花。
她一把拽住蕭承龳的衣袖,素淨的小手立刻沾上了獵戶手上的血漬。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氣得聲音發顫,桃花眼里燃著兩簇火苗,“京城多少王孫公子求著娶我,現在本小姐放下身段求你,你竟敢…”
蕭承龳默默抽回袖子︰“說完了?“
“沒有!”薛沉甯突然把腰間的荷包狠狠砸在他胸口,銀錠子散落一地,“你裝什麼清高?不過是個山野村夫!”
她越說越急,眼眶漸漸紅了,“你知道趙二那畜生昨日說什麼?他說…他說…”
話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背過身去,肩膀微微發抖。
蕭承龳看見一滴水珠砸在落葉上,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說要讓我當第八房小妾…”薛沉甯帶著哭腔的聲音細若蚊蠅,與方才的驕橫判若兩人,“還說要當著全村人的面…羞辱我,你滿意了?”
山風突然靜止。
蕭承龳盯著她的背影,喉結動了動,“…我不是這個意思。”
“撿起來。”薛沉甯突然轉身,滿臉淚痕卻仍昂著下巴,“本小姐賞你的,一枚都不許少!”
她哭得鼻尖通紅,頭上的銀釵歪斜,昂貴的繡花鞋沾滿泥漿。
可即便這樣,她依然固執地保持著那種與生俱來的高傲姿態。
蕭承龳沉默半晌,然後單膝跪地,開始一枚枚拾起銀錠。
當他撿到最後一枚時,發現上面沾了滴水痕——不知是晨露,還是誰的眼淚。
“你知道你剛才是在做什麼嗎?”他起身將荷包塞回薛沉甯手中,力道有些重。
“當然知道。“薛沉甯仰頭直視他的眼楮,“我在選一個寧死不嫁趙二的活法。“
兩人僵持間,遠處傳來村婦的談笑聲。
“三日後的辰時,我帶里正來。”
薛沉甯愣在原地,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你…你答應了?”
“半年。”蕭承龳將金簪插回她發間,動作意外地輕柔,“到期和離,各不相欠。”
“哼!知道了…”
直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薛沉甯才猛地蹲下身,把臉埋進臂彎里哭出聲來。
她死死攥著那個濕漉漉的荷包,心想這一定是她十六年來最丟臉的一天。
先是低聲下氣求人,又在這個粗鄙獵戶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好在,自己的目的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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