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王允突然差人前去找呂布,傳話說要呂布即刻返回許都一敘。呂布接到消息時,心中滿是疑惑,實在猜不透王允此舉究竟所為何事。但怎麼說王允也是自己的岳丈,這岳丈有請,于情于理都得給足面子。于是,呂布趕忙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下邳的各項事務,將城中大小事宜一一交代妥當後,便帶著一眾親衛,策馬揚鞭,匆匆朝著許都趕去。
此時的王允,已然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歲月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須發皆白,面容憔悴。然而,唯一未曾改變的,或許便是他對權力那近乎痴迷的執著。
待呂布風塵僕僕地趕到,只見他一身戎裝,英氣不減。呂布此人,雖說在政治上的表現時常遭人詬病,但對于王允能將貂蟬許配給自己,這份恩情他始終銘記于心,心中滿是感激之情。甫一見到王允,呂布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地說道︰“小婿奉先,拜見岳丈大人!”王允看著眼前依舊如此恭敬行禮的呂布,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抹笑容,趕忙伸手將呂布扶起,連聲道︰“好好好,吾兒奉先來了。”
翁婿二人隨後並肩返回堂內,剛一坐下,呂布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岳丈大人,您如此焦急地喚兒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之事?”王允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嗨,老朽喚你前來,還能有何事?還不是朝堂上的局勢頗為不順啊。”呂布一听,頓時心急如焚,下意識地作勢欲拔出腰中長劍,怒目圓睜地說道︰“怎麼?那曹孟德依舊這般肆無忌憚,要大權獨攬嗎?”王允趕忙起身,伸手扶住呂布的手臂,勸說道︰“奉先,你何故又如此焦躁?凡事需從長計議啊。”呂布雖強壓怒火,但仍難掩心中憤懣,將佩劍抽出一截,寒光一閃,隨後又緩緩縮了回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喟然長嘆道︰“哎,不瞞岳丈,如今我們在許都的處境,比起在長安之時,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想來,怕是還不如啊!當年先帝在位時,雖說對我們多有排擠,但好歹也會對兒進行一些拉攏。可如今在這許都,我們明顯被曹操那小兒給架空了!這曹操實在是忘恩負義之徒,若不是當初我們扶持他,他焉能有今日這般讓天子順利登基的局面?可如今他大權在握,卻全然不顧我們父子,朝堂之上竟無我們說話的余地!”
王允听聞呂布這一番怨憤之言,心中亦是憤懣難平,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感慨道︰“誰說不是呢?遙想當年老夫高居司徒之位時,那曹操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小校尉,在朝堂之上,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可如今,這世事變幻如白雲蒼狗,時移世易,他竟野心勃勃,脅迫天子封他為司空之位,與老夫平起平坐。哼,說句實在話,他那司空之職手握重權,而老夫這司徒之位,如今不過是徒具虛名,內里空虛,與他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遠遠不及啊!”
呂布听王允如此說,心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忍不住接口道︰“當年若不是那西涼馬超等人率領西涼鐵騎如惡狼般圍困在長安城外,使得局勢岌岌可危,我們又怎會被迫做出那般無奈且屈辱的選擇?若不是那該死的西涼軍搗亂,我們順利奉迎天子,掌控局勢,到那時,我呂布定能榮登大將軍之位,岳父大人您也必然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何等威風暢快,何等意氣風發!又怎會落得如今這般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淒慘境地?說起來,這一切的禍根,都得歸咎于那西涼馬超,壞了我們的全盤大計!”
提及曹操封司空之位,王允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貪婪之光,那眼神中透露出對權力的極度渴望。他緩緩開口,聲音雖輕,卻仿佛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奉先,話雖如此,但世事無常,也並非毫無轉機可言。如今,其實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一個可以扭轉乾坤的機會。”
呂布滿臉的憤懣尚未消退,听聞王允此言,不禁微微皺眉,疑惑與憤懣交織在臉上,略帶急切地說道︰“岳丈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如今這許都已然成為曹操的絕對勢力中心,我們在此地,一舉一動都得仰仗曹操的鼻息,如同困在籠中的鳥兒,毫無自由可言。就拿今年征討徐州一事來說,我呂布可是沖鋒陷陣,出了大力氣的。本以為拿下徐州後,好歹能給我們留作安身立命的地盤,讓我們能有個喘息之機,重整旗鼓。可那曹操竟吝嗇到了極點,絲毫不念及我們的功勞,若不是我當機立斷,強行佔據了下邳與小沛,恐怕我們連大軍駐扎的地方都沒有。即便如此,現在軍隊的糧草補給還得眼巴巴地指望他,在這種處處受制的情況下,哪還有什麼機會可言啊?”
王允輕輕撫著胡須,目光深邃,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老謀深算的狐狸,正謀劃著一場驚天的棋局。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奉先啊,你要知道,人心是這世上最善變的東西。這曹孟德,昔日是老夫看走了眼,錯估了他的野心與薄情。他如今這般忘恩負義,實在令人心寒。不過,你不妨換個角度想想,若是曹操遭遇大敗,他的勢力土崩瓦解,那又會是怎樣一番局面呢?”
呂布听了王允的話,低頭陷入沉思,片刻後,緩緩分析道︰“您這麼一說,倒也在理。曹操如今四面樹敵,北有實力雄厚的袁紹虎視眈眈,西有那如狼似虎的馬超野心勃勃,南面還有荊州劉表盤踞一方,對他也是潛在的威脅。如此看來,他的日子確實如履薄冰,不好過啊。說不定到了局勢危急之時,他還真得仰仗我們相助呢。
”王允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焦急之色,說道︰“奉先,若是這般坐等時機,恐怕等到老朽這把老骨頭都化為塵土了,機會也未必會來啊!”呂布听了,臉上的神色瞬間陰晴不定,心中暗自揣摩著王允的意圖,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岳丈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允見呂布滿心狐疑,這才緩緩開口︰“正南先生,出來吧。” 話音剛落,只見屏風後面緩緩走出一人。呂布頓時大驚失色,脫口而出︰“這是何意?如此機密之事,怎會在屏風後面還藏著一人?”
來者正是冀州袁公帳下主簿審配,他身形修長,神色沉穩,對著呂布微微拱手,恭敬說道︰“冀州袁公帳下主簿審配,字正南,見過溫侯。”呂布滿臉驚疑,轉頭看向王允,急切問道︰“岳丈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允臉上閃過一絲狠辣之色,目光堅定地說道︰“袁紹將軍特意派正南先生前來聯系我,說是想與我們聯手,共同對付曹操。”
呂布听聞,眉頭緊鎖,開始謹慎分析起來︰“岳丈,您想啊,咱們如今身處曹操的地盤,他只要一聲令下,我們便危在旦夕。就憑袁紹一句話,咱們就貿然對付曹操,談何容易?這些年,咱們在外四處征戰,兵力損耗嚴重,卻得不到足夠的補給,就連糧草都被曹操死死掐住。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又如何能推翻曹操呢?”
審配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溫侯多慮了。我家主公既然有心邀請溫侯一同對付曹操,自然不會讓您孤立無援。我河北大軍屆時將率先出兵,正面與曹操交戰。而且,我家主公已與荊州劉表取得聯系,到時候劉表會在曹操的南方起兵。如此一來,曹操兩面受敵,必然自顧不暇。而溫侯您便可趁此混亂之際起兵,三面夾擊之下,曹操必敗無疑。”
呂布一听,心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臉上露出心動的神色,但仍有所顧慮,追問道︰“話雖如此,可即便打敗曹操,我們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審配眼中閃過一絲蠱惑之意,循循善誘道︰“溫侯,您想必也看到如今曹操的風光無限了吧?遙想當年曹操迎天子在許都登基之時,那場面何等盛大,您也是親眼目睹的。如今他憑借‘奉天子以令諸侯’,換得這般威風八面。”呂布點頭道︰“話是這麼說,可一旦袁紹打敗曹操,那‘奉天子’的恐怕就是他了。”
審配連忙擺手,說道︰“非也非也。若是我家主公志在‘奉天子’,當年長安先帝薨逝之時,便去迎奉新天子了。我家主公志向不在于此。待打敗曹操之後,我主承諾,豫州將劃歸將軍所有。天子也依舊由將軍護佑,到那時,‘奉天子以令諸侯’的便是您溫侯了。而司徒大人,屆時自會被尊為太師之位。我家主公只求實惠,不圖虛名,青州、兗州便是我家主公想要的。溫侯,您看此計如何?”
呂布心中猶如一團亂麻,他下意識地將探尋的目光投向王允。
王允見狀,臉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點了點頭,語氣堅定且充滿蠱惑地說道︰“奉先,依老夫之見,此事可行。若能將天子置于我們的護佑之下,那才是上上之策。如此一來,奉先你方能真正一展心中那宏圖大志,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啊。”
王允的這番話,如同在呂布心中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瞬間點燃了他內心深處那壓抑已久的野心與豪情。呂布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聲巨響在堂內回蕩,他雙眼圓睜,咬牙切齒地吼道︰“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干了!”那聲音中透著一股決絕與豪邁,仿佛積聚已久的憤懣與不甘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一旁的審配听聞呂布此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臉上隨即露出一臉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