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務處的老掛鐘滴答作響。
顧雲軒濕透的校服貼在背上，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膝蓋上。
透過窗子的縫隙，他看見周明的母親，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賣菜婦人，正用圍裙擦著兒子臉上的血。
而她身旁站著的，是匆匆趕過來的顧母，此刻正一臉失望的站在那里。
只是看了顧母一眼，顧雲軒便扭過頭，不願再看第二眼。
並不是因為顧母失望的目光，而是因為顧母今天所穿的衣裳。
她怎麼可以穿成那樣，出現在他所有的同學面前？
恨鐵不成鋼的看了顧雲軒一眼，顧母抿了抿唇，猶豫了許久，這才做好了心理建設，向自己一直瞧不上的粗鄙婦人開了口。
“小孩子打打鬧鬧實屬正常。”顧母雖然自認為放下了身段，但言語中還是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意味︰“更何況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家孩子一向乖巧，從小到大都沒有和人紅過臉，怎麼會突然出手打人，定是你家孩子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
雖然剛剛老師已經將前因後果表明，確實是顧雲軒主動傷人，但眼下顧家這種情況，又怎麼願意承認這件事情？
他們連顧老太太的醫藥費都拿不出了，又怎麼能拿的出別人的醫藥費？
“放你娘的屁！”那婦人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多年的市井生活早已讓她練就出一副潑辣性子︰“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把臉湊過來，讓我給你一嘴巴，你看響不響？”
“粗鄙！你怎麼能如此粗鄙！”顧母被那婦人的態度嚇到了，聲音也有些瑟縮。
校長轉著鍍金鋼筆，鏡片後的目光像毒蛇般掃過她補丁摞補丁的旗袍包裹下的身體︰“顧太太，令郎把人打進醫院，這事可不是求情就能了結的。醫藥費、營養費。”
他故意停頓，筆尖重重敲在桌面上︰“三天內拿不出錢，就準備辦退學手續吧。”
顧母攥著褪色的手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校長，您再寬限些日子吧...，我們家現在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
見顧母絲毫不上道，校長冷哼一聲，將一疊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寬限？顧太太，我這是學校，不是慈善堂。”
顧母的膝蓋微微彎曲，喉結動了動，最終還是直起了身子。
她咬著嘴唇，轉身看向顧雲軒，眼中滿是懇求︰“雲軒，你就...就給校長和這位同學磕個頭，認個錯吧！”
顧雲軒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喉結艱難地滾動。
“我沒錯。”他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要跪你自己跪！”
如果顧母能夠舍下這個身段，哪里還會去找顧雲軒？
“啪！”耳光聲在寂靜的辦公室炸開。顧母的手停在半空，指尖還在微微發抖︰“你這是要逼死我和你祖母嗎？”
顧雲軒摸著自己被打的臉，心中無盡的恨意翻滾沸騰，自己在逼他們嗎，明明是他們所有人在逼自己！
看著同學們透過門投過來的好奇目光，顧雲軒只覺得如芒在背，咬牙便沖開人群跑了出去。
他真的快要瘋了。
更讓顧雲軒瘋的事情還在後頭，在大街上游蕩了一天，直到夜幕四合，顧雲軒這才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小院。
在那個小院里，一個壞消息正在等著他
顧雲軒被退學了！
“這怎麼可能？”顧雲軒瞪大了眼楮，雖然前一陣，他因為那所謂的骨氣也曾想過退學，出去憑自己的本事賺錢養家。
就那短短的幾天，就已經磨平了他的稜角，社會的給他上了一課，讓他知道外邊的世界到底有多殘忍。
“你到底干了什麼？”顧雲軒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母︰“你怎麼能讓我被退學？”
“我能有什麼辦法，咱家又賠不起那醫藥費！”顧母通紅的眼中也閃過幾分不滿，這個孩子今天竟然將她丟在那里，讓她獨自面對那堆難堪！
“你怎麼這樣沒用，你可以去求校長啊！”顧雲軒終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吼道︰“別裝了，你以為我沒有看見校長看你的眼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