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凍得瑟瑟發抖,嘴唇發紫。
胡天佑看了一下後面的追兵,日軍在河邊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放棄了追擊。
“快找個地方生火,”胡天佑喘著氣說,“孩子們會凍壞的。”
他們在河邊找到一個廢棄的漁夫小屋,勉強能擋風。
王鐵梅脫下外衣裹住孩子們,胡天佑則用最原始的方法,摩擦木棍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中,王鐵梅的臉龐顯得格外柔和。
她輕輕拍打著懷中已經睡著的孩子,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搖籃曲。
胡天佑看得入神,一時忘了身處險境。
“怎麼了?”王鐵梅注意到他的目光。
“沒什麼,”胡天佑移開視線,“只是想起我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哄我睡覺的。”
王鐵梅沉默了一會兒︰“這些孩子,他們的父母可能已經……”
“至少他們活下來了。”胡天佑往火堆里添了根樹枝,“多虧了你堅持救他們。”
“你不也同意了嗎?”王鐵梅微微一笑,“冷酷無情的胡政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軟了?”
胡天佑望著跳動的火焰,輕聲道︰“自從遇見你。”
空氣突然變得凝重。
王鐵梅低下頭,長發垂落遮住了表情︰“天佑……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你打算怎麼辦?”
“等我們完成任務,能夠活著回去,”胡天佑鼓起勇氣,“告訴你我在山寨沒說完的話。”
王鐵梅抬起頭,眼中映著火光︰“現在不能說嗎?”
胡天佑正要回答,懷中的孩子突然哭鬧起來。
兩人手忙腳亂地安撫,那一刻的溫情被現實打斷,但某種無需言明的情愫已經在生死之間悄然滋長。
天蒙蒙亮時,他們帶著孩子們繼續趕路。
中午時分,終于到達廢棄磚窯。
陸小曼和郭嘉玲已經在那里等候,其他幸存者也得到了妥善安置。
“資料安全嗎?”胡天佑第一句話就問道。
陸小曼拍拍隨身攜帶的皮包︰“全在這里,照片、實驗記錄、菌種樣本……,足夠讓國際社會震驚了。”
“趙同志他……”胡天佑默默流淚了。
眾人沉默。
又一個無名英雄犧牲了。
“我們必須盡快把證據送回延安。”胡天佑打破沉默,“同時讓他們做好防備。”
“記者團後天就到延安了。”陸小曼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日軍按計劃行動……”
“我們分頭行動。”胡天佑做出決定,“陸小曼和郭嘉玲護送證據回延安,我和王鐵梅去追查另一個線索。”
“什麼線索?”王鐵梅疑惑地問道。
胡天佑從懷中掏出一張從實驗室找到的紙條︰“趙同志臨死前塞給我的,上面寫著‘香港細菌’,還有一組數字。”
郭嘉玲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軍統的密碼格式!意思是日軍計劃在香港進行細菌攻擊!”
“武藤蘭警告過的叛徒可能與此有關。”胡天佑面色凝重,“我們必須分頭行動。”
陸小曼突然抓住胡天佑的手臂︰“你要小心,如果我們內部真有叛徒,你的身份可能已經暴露。”
王鐵梅看了看胡天佑,又看了看陸小曼和郭嘉玲,突然說︰“小曼、嘉玲,你們在香港可能已經暴露,再回去太危險,這次我和他去香港,你們回延安,就這樣定了。”
沒有爭論,沒有猶豫。
四人簡單收拾行裝,準備踏上不同的危險旅程。
臨別前,陸小曼突然擁抱了胡天佑,在他耳邊低語︰“照顧好自己。”
胡天佑點點頭,說道︰“你們也要小心,然後他轉向王鐵梅︰“準備好了嗎?”
王鐵梅檢查了一下手槍彈藥,目光堅定︰“走吧,這次你別想再甩開我。”
兩人向東南方進發,身後是初升的朝陽,前方是未知的險途。
香港的黃昏潮濕悶熱,維多利亞港的海風也驅不散空氣中的壓抑。
胡天佑站在皇後大道中的鐘樓下,西裝革履,金絲眼鏡後方的眼楮卻時刻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身旁的王鐵梅一襲墨綠色旗袍,手挽著他的臂彎,看似優雅從容,實則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應對危險。
“確定是這里?”王鐵梅低聲問道,紅唇幾乎沒動。
胡天佑微微點頭,說道︰“五點整,一個戴紅玫瑰的女人。”
遠處的大本鐘敲響五下,一個身穿淡紫色旗袍、頭戴寬邊帽的女子緩步走來,胸前別著一朵鮮艷的紅玫瑰。
當她抬頭時,胡天佑差點驚呼出聲——是陸小曼!
上次分別後,他以為她早已安全抵達延安。
陸小曼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沒有停留,徑直走向附近的咖啡館。
胡天佑會意,五分鐘後帶著王鐵梅跟了進去。
咖啡館角落的卡座里,陸小曼背對著門口。
胡天佑在她對面坐下,王鐵梅則警惕地觀察著店內其他客人。
“你怎麼來香港了?不是讓你們去延安的嗎?陸嘉玲呢?”胡天佑壓低聲音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陸小曼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是深深的青黑。
她將一張折疊的報紙推到胡天佑面前︰“先看這個。”
報紙上是一則不起眼的招聘廣告,但胡天佑立刻認出其中隱藏的密碼信息——“毒梟現身,速來港”。
毒梟是軍統內部給一個神秘日本間諜的代號,此人潛伏極深,多年來泄露了大量情報。
“誰發的消息?”胡天佑眉頭緊鎖。
“我。”陸小曼的聲音有些發抖,“三天前,我跟蹤郭天明到淺水灣一棟別墅,听到他和日本人談話,他稱自己為‘毒梟’。”
胡天佑如遭雷擊。
郭天明是郭嘉玲的親哥哥,軍統香港站新任站長!
如果他是叛徒,整個華南地下網絡都可能暴露。
“不可能!”胡天佑有點難以置信,“她哥哥怎麼會……”
“我也希望是誤會。”陸小曼苦笑道,“所以冒險潛入郭家書房,找到了這個。”
她從手提袋中小心取出一張照片——郭天明與一名日軍高級軍官把酒言歡,照片背面寫著日期,正是南京陷落前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