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照片邊緣被捏出了褶皺。
胡天佑以前听郭嘉玲說過，南京大屠殺前，正是郭天明負責最後一批情報人員的撤離工作，那時他是軍統南京站副站長。
如果那時他已經叛變……
“郭嘉玲知道嗎？”他嘶聲問道。
陸小曼搖頭︰“我直接聯系了延安，上級命令你先核實情況，郭嘉玲已被緊急召回，明天到港。”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三個日本商人打扮的男子大聲說笑著走進來。
陸小曼立刻壓低帽檐，胡天佑則自然地攬過王鐵梅的肩膀，假裝親昵私語。
等日本人落座後，陸小曼低聲說道︰“今晚八點，灣仔倉庫區有批特殊貨物到港，郭天明會親自驗收。標簽是‘醫用器械’，但我懷疑是‘櫻花雪’。”
“櫻花雪？”王鐵梅疑惑地問道。
“新型神經毒劑。”胡天佑面色陰沉，“無色無味，能在水中潛伏72小時突然發作，致死率90以上。”
陸小曼點點頭︰“目標是三天後的慈善晚宴，香港各界名流都會出席，供水系統將被下毒。”
王鐵梅倒抽一口冷氣︰“這是要屠殺半個香港！”
“還有更糟的。”陸小曼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石井四郎秘密抵港了，親自監督這次行動，他的貼身保鏢是……”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槍聲打斷！
玻璃窗應聲而碎，陸小曼肩頭爆出一朵血花！
胡天佑瞬間拔槍還擊，同時將桌子掀翻作為掩體。
王鐵梅一把拉倒陸小曼，拖到牆角。
“狙擊手！對面大樓！”胡天佑判斷出槍聲方向，“從後門走！”
三人跌跌撞撞沖進廚房，從後巷逃離。
陸小曼的傷勢不輕，鮮血已經浸透半邊衣裳。
胡天佑攔下一輛黃包車，塞給車夫一大筆錢，大聲喊道︰“去聖瑪利亞醫院，快！”
“不……不能去醫院，”陸小曼氣若游絲地說道，“去……我在跑馬地的安全屋……”
安全屋里，胡天佑為王鐵梅打下手，一起為陸小曼取出肩頭的子彈。
沒有麻藥，陸小曼咬著一塊皮革，疼得冷汗淋灕但一聲不吭。
“你剛才沒說完，”胡天佑一邊包扎一邊問，“石井四郎的保鏢是誰？”
陸小曼虛弱地睜開眼，說道︰“林……少陽。”
胡天佑听到這個名字，身體為之一振。
林少陽是天津地下黨的情報科長，曾經和胡天佑並肩作戰。
後來在一次執行任務時，為掩護戰友而被日軍俘虜，從此杳無音信……大家都以為他犧牲了。
“今晚必須阻止那批毒劑……”陸小曼掙扎著要起身，“陸天明……和林少陽都會在。”
王鐵梅按住她︰“你別動，傷口會崩開！我們兩個去就行。”
陸小曼搖頭，眼中是決絕的光芒︰“我必須去，只有我知道倉庫具體位置……和交接暗號。”
夜幕降臨，灣仔碼頭燈火通明。
大大小小的貨輪進進出出，工人忙碌地裝卸貨物。
胡天佑三人偽裝成碼頭工人，混入倉庫區。
“那棟紅色屋頂的倉庫。”陸小曼指向遠處一棟戒備森嚴的建築，“周圍至少有二十個便衣特務。”
胡天佑仔細觀察，發現每個入口都有雙崗，屋頂還有狙擊手。
強攻是不可能的。
“有後門嗎？”王鐵梅問道。
陸小曼搖頭說道︰“沒有，我們可以走排水管道，但是很窄，只能容一個人爬進去。”
“我去。”胡天佑立刻決定，“你們在外面接應，如果一小時內我沒出來，立刻撤離。”
王鐵梅想反對，但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
她突然抓住胡天佑的手︰“小心，林少陽既然是你舊識，一定會認出你。”
胡天佑苦笑一下，檢查了一下手槍和匕首︰“如果他真的叛變了，我會親手了結他。”
借著夜色的掩護，胡天佑悄悄接近倉庫後方的排水口。
正如陸小曼所說，管道狹窄潮濕，散發著腐臭氣味。
他艱難地爬行了約五十米，終于來到一個檢修井下方。
透過鐵柵欄，他能清楚看到倉庫內部，數十個標著“醫用器械”的金屬箱整齊堆放，周圍站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日本特務。
而站在中央的兩個人，讓胡天佑的血液瞬間凝固。
左邊是郭天明，西裝革履，正悠閑地抽著雪茄。
右邊是林少陽，穿著日軍少佐制服，面容冷峻如冰。
五年過去，他幾乎沒變，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陰鷙。
“貨物清點完畢，隨時可以轉運。”林少陽用流利的日語報告，“按照計劃，明晚送入香港的供水系統。”
郭天明滿意地點頭，改用中文說道︰“石井將軍對這次行動非常重視，成功後，我們將得到更加詳盡的實驗數據，之後將我們的這些細菌武器用到東南亞戰場，對于扭轉我們在東南亞戰場的被動局面將是至關重要的。”
“政治我不管。”林少陽冷冷地說道，“我只負責技術部分，‘櫻花雪’的穩定性不如預期，必須嚴格控制在30攝氏度以下，否則會提前分解失效。”
胡天佑屏住呼吸，盡量記住每一個細節。
就在這時，檢修井上方突然傳來腳步聲！
他急忙縮回陰影中，但已經晚了——一支手槍從上方伸下來，頂住了他的後腦勺。
“出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命令道。
胡天佑慢慢爬出管道，轉身面對持槍者——卻郭嘉玲！
她雙眼通紅，臉上還有淚痕。
“嘉玲？怎麼是你……”
“天佑！”郭嘉玲放下槍，“我還以為是特務，陸小曼她們呢？怎麼只有你自己？”
“她受傷了，不過沒有大礙，現在正在外邊接應，”胡天佑看了一眼郭嘉玲，繼續說道︰“你哥哥是叛徒，他和林少陽……”
“我知道！”陸小曼的聲音哽咽，“我跟蹤他兩天了。”
正在這時，倉庫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警報聲！
兩人同時轉頭，看到探照燈掃向四周——他們被發現了！
“快走！”胡天佑拉著郭嘉玲沖向預定匯合點，身後槍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