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地點,都恰到好處。
余下的話金繼榮沒敢說,假如兜不住,他們三個就是替罪羊。
不能說,說不說都得干,干了說不定有一線生機,不干,他們沒有拒絕的資本,軍令如山,家里還有老婆孩子,拼了命也得干。
“陶省長人不錯,真的殺了可惜了。”
作為土生土長的本省人,要暗殺一個民間口碑還不錯的省長,陳平覺得有些于心不忍。其實,他沒想到,這陶省長豈是那麼容易殺得了的,他這話就好像殺陶省長易如反掌,簡單的不得了。
“可不是麼,問題咱們說了算麼?我們的小命還在人家手里捏著呢,咱們不干,上峰也得派別人。”
作為棋子,最悲哀的就是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端誰的碗服誰管,上峰的命令必須得執行,不管成功或者失敗,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金繼榮作為三人小組的頭目,同樣也沒得選。
一時間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小小的艙房里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息,讓人壓抑,讓人難受,也讓人無可奈何。
不動槍,只能動刀,刀他們倒是都有,問題是合適的機會不常有。殺一個普通人可以,要殺一個省長,哪有那麼容易。
三人一籌莫展之際,陳平突然想起用毒。
問題是沒毒,說了等于沒說。
金繼榮有些後悔,問題是後悔也沒用,他後悔不該請示上峰的,等輪船靠岸的時候再請示多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驅狼後驅虎,就怕前後都驅不了,反倒把自己搭進去,陶省長什麼人物,他可是門清,只憑他們仨,殺掉陶省長,不光是難的問題,他覺得高看他們了。
不動槍,干掉陶省長,難于上青天。
不動槍能干掉陶省長,金繼榮覺得自己不至于混到這個地步,早就另謀高就了。
最後,三人一致認為,只有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動手,亮出證件,就說對方是共黨分子,把陶省長帶到船上的警務室審訊,然後趁機動手,完了扔到海里,有人問起來就說審訊完後就放人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們也不知道。
三人相信,憑他們三人同時出手,陶省長跑不掉。
不管成不成,就這麼干了,三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夜深人靜,除了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就是汽輪機的聲響,可是,絕多數的人都進入了夢鄉。
三個特務沒有留意,他們出去的時候,對面的艙門打開了,露出一張警惕的面孔,正是負責保護農夫的中年人,代號泥瓦匠的地下黨。
看到三個特務鬼鬼祟祟往樓梯走去,泥瓦匠躡手躡腳跟了上去,走了幾步,他感覺不合適,又退了回來,跟農夫商量了一下,泥瓦匠就直奔頭等艙,遵照農夫的指示,他必須找到小安,由小安替代他,徹底弄清三個特務的去向和目的。
听到敲門的暗號,小安快速下床,隨著艙門打開,進來一股海風,然後泥瓦匠閃身進來了。
“那三個鬼鬼祟祟的出去了,不知干什麼去了,我不敢跟蹤,農夫讓我來,請你盯緊那幫家伙,看這船上是不是有我們的同志,可能的話幫一幫。”
小安點點頭,農夫的話很有可能,雖說革命處于低潮,但是,總有意志堅定的同志在默默地工作著,誰知道這偌大的客輪上有沒有自己的同志,假如遇到了,肯定要施以援手,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同志遭遇險境而不顧。
“你趕緊回吧,農夫的安全要緊,余下的我來。”
泥瓦匠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然後快速離去,他毫不懷疑這個小同志的能力和本領,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小安還不算黨的人。
不算黨的人,小安也無怨無悔,他為能投身這偉大的事業驕傲。
得知三個特務的動向,小安沒有任何的猶豫,直奔三等艙,因為他並未听到三人的動靜,而他自信,整個頭等艙的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的耳朵,那麼,他們只能去三等艙了。
三等艙也有自己的同志,這很有可能,更何況目前組織的處境甚為艱難,一張三等艙的船票也不便宜,像自己這般乘坐頭等艙,那是根本不可能,農夫同志的級別不低了吧,不也是買的二等艙。
一念至此,小安有些慚愧,不過,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因為有些事不好類比,就比如自己,誰讓有董天南這個老板朋友呢,再說,假如沒有董天南這個老板朋友,小安也得買頭等艙,一是不差錢,而是身上攜有巨款,安全起見,也得弄個單獨的房間,他不怕別人偷,問題是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更別說人了。
想起杜心五杜大俠就在三等艙,小安的嘴角不由地浮上一抹笑意,你們仨,可別遇到杜老爺子,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杜心五杜大俠為什麼乘坐三等艙,有何目的,是為了保護人,還是單純的不想被人知道,這一切都沒有告訴小安,但是,小安覺得杜大俠更像是在保護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不然,憑他的身份,哪里需要住三等艙啊。他不相信杜大俠住不起頭等艙。
小安猜測的沒錯,杜老爺子確實是在保護一個人,但是,被他保護的人並不知曉自己被杜老爺子暗中保護了。
杜老爺子也是個易容高手,整個三等艙里,沒有人能認出他來,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面容枯朽的老頭竟然是名滿天下的杜心五杜大俠。
此刻,陶省長睡得正香,這間充斥汗臭腳臭嘴臭,磨牙聲,呼嚕聲,夢話的大艙內,唯有一個老頭醒著。
這老頭就是杜大俠。
杜大俠醒著,卻是閉著眼的,這讓人看起來就是睡著了。
沒睡著的杜大俠不由地佩服里頭鋪上的陶省長,一個跟他年齡相仿的老年人,堂堂的一省之長,委身于如此骯髒嘈雜的環境,竟然還能睡得這麼香,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突然,杜大俠听到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細細听去,三個人。
來了三個人,雖然躡手躡腳的,但杜大俠听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听出一個熟悉的腳步聲,而這個人晚飯的時候來過,當時他就得出一個結論︰他們終于沉不住氣了。
杜大俠受朋友之托,讓他保護一個心系蒼生的老同盟會會員,並把此人的長相告訴了他。
這朋友跟杜大俠有過命的交情,朋友要保護的人,肯定差不了,所以,杜大俠毫不猶猶豫的答應了,因為他相信朋友的眼光,更相信朋友的人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杜大俠當即接過船票,易容之後跟隨保護的對象上了蒼龍號客輪。
杜大俠的任務就是把保護對象安全護送到客輪終點,也就是廣州。
看到自己保護的對象確實住到了三等艙,杜大俠吃驚之余不免暗自欽佩,做到如此的高位,卻還能如此的節儉,這非一般人所為,真的如坊間所傳,這陶省長乃布衣省長。
貴為一省之長,別說三等艙了,就是頭等艙也不會有人說啥,可敬的是此人非但沒有住頭等艙,而且隨身一個護衛都沒有,真的不愧布衣省長的名號。
自從孫總理去世之後,杜大俠已經決定不問政治,更不關心江湖是非,此政壇已非孫總理在世時的政壇,當初孫總理指定的聯俄扶共也被當權者拋之腦後,相反,開始以清黨的名義實行獨裁統治。
這陶省長正因為跟當權者政見不合,被當權者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處之而後快,可是礙于陶省長的威名,又不敢明目張膽的除掉,所以,只能搞暗殺,這也是陶省長的朋友所擔心的,不得已之下請杜大俠出手相助。
廣州是陶省長發家的地盤,到了廣州,自會有人接應,余下的就不需要杜大俠操心了。
因為艙門半掩著,三個特務毫無障礙地進入了他們事先探查過的大艙房。三人沒帶武器,一人一條毛巾攥在手里,直奔住在最里面的陶省長而去。
三個特務想法不錯,他們打算先把陶省長擄出去,到了外邊再說,要是在這里把陶省長殺了,他們三個將會死無葬身之地,到時候,當局勢必拿他們堵住悠悠之口。
三個特務沒有料到,自從他們下了樓梯的時候,他們的腳步聲已經被里面的杜大俠听到了,黑暗中,杜大俠目光如炬,竟然連三個特務的臉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動聲色的笑了,就你們幾個小嘍�@ 蔡 圓渙苛α稅傘 br />
陳平走在最起頭,三個人當中,他最年輕,年輕人總是容易頭腦發熱,金繼榮一攛掇,他就自告奮勇第一個動手,其實他也明白,不自告奮勇也跑不了他,誰讓他不是三個人的頭頭呢。
就在陳平跨過第二個鋪位時,不知怎麼回事,他突然感覺肋下一疼,像一根棍子戳進了肺管子一般,連喊都沒喊出來,就一頭撞在床架上了。
緊隨其後的金繼榮一愣,這什麼情況,天再黑也不至于一點都看不見啊,他正要開口詢問,突然就覺得肋下一疼,也如陳平一樣倒下了。
倒下去之前,金繼榮知道,這是著了人家的道了,這陶省長哪有那麼好刺殺的,肯定這屋里有保護他的高手,可憐,自己三人還以為對方是個尋常人,按尋常人對待,唉,一個字︰傻。
連著倒了倆人,跟在最後的常寶貴嚇傻了,這什麼情況,難道遇到鬼了,不然的話怎麼好好的兩個人突然就倒下了,毫無征兆的倒下了。常寶貴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剛要開口大叫,突然胸口一疼,人就倒下了,不過在倒下的一剎那,他看到一張老臉,正神鬼莫測地對他笑著,然後,他什麼就不知道了。
老頭就是杜心五杜大俠。
絕世高手制服三個小嘍�@ 嫻氖幟冒啞 蛑輩喚惺隆 br />
點穴點倒仨殺手,杜大俠就笑了,就這樣的身手還來湊熱鬧,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杜大俠隨即笑不出來了,因為他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機。對方的腳步輕,輕的簡直如鵝毛落地,這是個高手,生平僅見的高手,杜大俠的心不由地一凜,這就對了,這三個上不了台面的毛賊就是開胃菜,這個高手才是真正的殺手。
小安一路上沒看到三個特務,也沒听到他們的聲音,但是隨著越走越近,他能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就像走夜路的時候,黑暗處有一雙眼楮在盯著他,讓他不由地小心萬分。
看到小安,杜大俠笑了,但是心中卻是十分震驚,只知道這小子功夫厲害,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精深到如此的地步,委實讓他頗感意外,這小子,簡直就是百年不遇的練武奇才。
看到杜大俠,小安也笑了,怪不得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場,原來是杜大俠,再看杜大俠腳下,三個特務橫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小安有些不解,這仨特務哪來的膽量,竟然敢在杜大俠的眼皮底下干壞事,那不是疤瘌眼照鏡子,自找難看麼,別說你們仨,就是三十,也不是杜大俠的對手。
杜大俠一指地上的仨特務,用眼神示意小安外邊說話,可能是怕驚醒已經睡著的陶省長。
杜大俠確實有那想法,他不想讓陶省長知道他在暗地里保護他。朋友不想讓陶省長知道,他就不能讓陶省長知道。做人要言而有信,男子漢大丈夫,要一言九鼎。
”杜大俠,咋回事?”
“這三個小毛賊想暗殺陶省長,哼哼。”
“他們也太自不量力了。”
“你幫我把這三個家伙給弄走,礙眼。”
杜大俠沒說弄死他們仨,小安決定把他們弄回客艙,雖說這三人並不是多麼要緊的人,但是畢竟三個大活人沒了,也是不小的麻煩,在輪船沒靠岸之前,此三人還不能死,要死至少也得等農夫同志安全下船之後。
小安沒有廢話,點點頭,徑直走進艙里,一手拎了一個就到了過道上。
倆人軟綿綿的,死人一般,比平時重了許多,小安並不知道三人被杜大俠點了穴,以為只是被杜大俠給打暈了。
小安把倆人給拎到樓梯的拐角,又回去拎那一個,可是,等他回到樓梯口時,那倆人卻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