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另一個世界……
如果可以稱為一個“世界”的話。
天地混沌,萬物虛無,全世界的中心凝聚在躺在中心的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我。
我睜開眼楮,坐起身,環顧四周——陌生。
眨了眨眼,陌生的感覺沒有絲毫消退。
我記不起任何事情,愛恨,情仇,什麼都不存在于我的意識之中。
此時此刻,我是一張白紙。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全裸露的身體,不自覺地擰了擰眉——
我似乎需要穿衣服。
下一秒,一套干淨整潔的白色裙子套在了我的身體上。
我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
我的面前,應該出現一片紅色的花海。
果然下一秒,我面前的虛無被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花海所取代,連鼻端都混雜著花的香味和泥土的芬芳。
赤腳在花海之中穿梭,我緩慢地眨了眨眼,心里又想,在那邊不遠處,應該有一株盛放的並蒂海棠。
我在一點一滴勾勒自己認為的世界,但是,孤身一人。
似乎應該有人來陪伴著我,但是我不知道是誰。
因為不知道究竟是誰,所以想不到五官、發色、身高身材,所以ta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我走到那株並蒂海棠下,慢慢地靠著樹干坐下來。
我在思念一個人。
那人是誰,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幾乎昏昏欲睡,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我扭過頭看清是誰之前,我听到一個聲音出現在右側,“姐姐,是你啊。”
我先看到一只展開的手掌,對著我晃啊晃。
旁邊是一個白金色的腦袋歪成了九十度,俏皮地對著我眨了眨眼楮,眼楮之下是挺立的鼻梁,再往下是綻放的笑容。
時間仿佛靜止了,我看著他,單單只是看,他看著我,單單只是笑。
手掌被收回,白金色的腦袋轉了正,少年像一只小狗,蹲在了我面前的泥土上。
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在陽光下閃著細微的光,他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姐姐你不記得我了?”
我思考了一瞬,搖了搖頭。
少年又笑,一點脾氣都沒有,“我是傀妒。”
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他低著頭,手指抵在我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嘴里念念有詞,“傀...妒...”
寫完之後,他仰起頭看我,“是不是很好記?”
我看著我的掌心,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傀妒松開手,“下次別忘記了。”
我又點了點頭,傀妒,下次不會忘記了。
傀妒抱著膝蓋坐在我旁邊,學著我的樣子抬頭去看被風吹落的花瓣,“姐姐,這里是哪里啊?”
我舔了舔嘴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傀妒的頭低下來,靠上了他的小臂,側著看我,“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啊?”
我眨了眨眼楮——我不知道。
“好吧...”,傀妒猛地伸展了胳膊和腿,松了口氣,“反正比塔里好玩。”
塔?
傀妒看我沒有搭腔,很自然地笑著轉頭看我,“姐姐,你知道斬幽塔嗎?”
不知道……
傀妒又握起了我的手,還是那根手指,很認真地寫下,“斬...幽...塔...”。
我點了點頭,傀妒,斬幽塔,我記住了。
傀妒突然小聲地驚呼,“啊,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
說話,發不出聲音,也不知道為什麼,所以我又搖了搖頭。
緊接著,傀妒猛地靠近,他的臉距離我很近,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楮盯著我。
我沒有躲,因為也不知道要不要躲。
傀妒盯著我的眼楮看了看,縮了回去,“嘶——姐姐,你好酷啊,不說話也好酷。”
我學著他的樣子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不知道算不算笑容的笑容。
傀妒雙手捧起我的臉,拇指抵在我的唇角,向上微微扯了扯,“姐姐,要這樣笑。”
我保持著那個弧度,直到他的手松開。
傀妒“嘿嘿”傻笑著,在我手掌寫字的手指朝我伸過來,點在我的唇畔下方,“姐姐,你這里,有一個酒窩。”
我嘴上弧度不動,眼珠向下瞄他的手指,就听他輕輕地說,“真可愛。”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我和傀妒一起度過的。
我們就坐在海棠樹下,一人手握一根樹枝,傀妒在我們面前的土地上畫了一座建築,有七層。
“姐姐,這個就是斬幽塔。”
我手中的樹枝一下一下地敲打著地面,沒什麼意思,只是我覺得有些無聊。
傀妒還在跟我介紹他畫出的斬幽塔,“你看,這里”,他用樹枝圈出最底層,“這是我住的地方。”
不需要人回應,他的樹枝慢慢描畫著最底層的邊緣,“我在這...住了好久好久啊。”
我抬眸,目光從斬幽塔移到他的側影,他的眼楮看起來有些悲傷,好像蓄了一汪湖。
“嘿”,傀妒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這是我。”
我看到他在斬幽塔的最底層畫了一個火柴人。
畫完之後,傀妒看著土地直了眼楮,
“塔里每天都會來很多新面孔,但是沒有人來陪我,我能听到他們的聲音,卻看不到他們。”
“過去了好久,只有我一個人。”
然後,他握緊了樹枝,“ ”地一聲,樹枝斷成了兩截。
傀妒被聲音嚇了一下,有些慌亂地到處亂看,“姐姐,我...我再找一根。”
他四腳著地地爬開,繞到海棠樹後去找樹枝。
我坐在原地,看著被關在塔里的火柴人,鬼使神差,我伸出了手。
“哈”,傀妒笑了一聲,“姐姐——你看這根樹枝,是不是……”
他回到我身邊,愣住了。
因為我在他畫的那個火柴人旁邊,也畫了一個。
傀妒沒用樹枝,而是伸出手,手指有點顫,“這是什麼?”
我拍拍他的肩,指指他畫的火柴人,又指指他,再指指我畫的火柴人,最後指指我。
傀妒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想到了什麼,嘴角向上翹起,努力達到那個他說“要這樣笑”的弧度。
傀妒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然後猛地抱住我,額頭抵在我的肩頭,“你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