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楚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氣息落在混沌中，竟直接演化出了一片小小的星雲，雖然很快又被同化，但那創生的神韻，卻讓身後的方溪禾看得目眩神迷。
他轉過身，看著依舊有些呆滯的方溪禾，笑了笑。
“沒事了。”
方溪禾看著他，眼神復雜。
有震撼，有崇拜，還有一絲……幽怨？
“你……”她蠕動了一下嘴唇，“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它會自爆？”
楚然眨了眨眼。
“差不多吧。狗急了還跳牆呢，何況是這種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
“那你……”方溪禾鼓起腮幫子，“那你還把我拉到身後，搞得那麼緊張！”
她的小拳頭輕輕捶在楚然胸口，沒什麼力道，更像是在撒嬌。
“害我……害我剛才以為我們死定了！”
楚然握住她的小拳頭，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演戲嘛，總要演全套。”他低聲笑道，“總得讓你感受一下，你男人我偉岸的身影，是不是？”
方溪禾的臉“唰”一下就紅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
“呸！誰……誰是你男人了！不要臉！”
她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楚然握得更緊。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旖旎。
然而，楚然的笑容卻在下一刻，微微收斂了些許。
他扭頭，看向剛才爆炸的核心區域。
那里，空空如也。
荒天的意志，已經被徹底抹除，連一絲痕跡都沒剩下。
不……
不對。
楚然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視角︰楚然】
【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太干淨了。】
【干淨得……有點過分了。】
【荒天那種存在的意志，即便被徹底摧毀，也應該會留下一些無法磨滅的‘執念’碎片才對。那些碎片會像烙印一樣，刻在混沌里，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被慢慢磨掉。】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
【就像一張被擦得干干淨淨的白紙。】
他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蛛網，瞬間籠罩了方圓億萬里的混沌區域。
一遍，兩遍，三遍。
他仔細地探查著每一縷混沌氣流，每一個空間褶皺。
依舊一無所獲。
【難道是我想多了？】
【在那樣的爆炸下，連概念都被抹除，意志被徹底清除，也很正常？】
【或許吧。】
他松開了眉頭。
或許，是他太敏感了。
畢竟，剛剛吸收了那麼龐大的毀滅本源，力量暴漲之下，感知出現一些錯覺，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了？”方溪禾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瞬間的情緒變化。
“沒什麼。”楚然搖搖頭，再次露出笑容，“只是在想，我們該回家了。”
他拉著方溪禾的手，轉身，一步踏出。
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混沌深處。
……
而在他們離開後很久很久。
就在剛才那場大爆炸的核心點。
一縷比塵埃還要渺小，比虛無還要虛無的“東西”，悄然浮現。
那不是物質，不是能量，甚至不是意志。
它更像一個“念頭”。
一個純粹由“恨”組成的念頭。
【視角︰荒天（殘）】
【活下來了……】
【我竟然……活下來了……】
這個念頭，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它沒有了之前的記憶，沒有了力量，沒有了關于自己是誰的一切認知。
只剩下兩樣東西。
一個名字——楚然。
以及，對這個名字……刻骨銘心、深入存在根源的……恨意。
在引爆核心的前一剎那，它做了一個連它自己都沒有把握的豪賭。
它將自己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意志和本源，全部作為燃料引爆，制造了那場驚天動地的毀滅盛宴。
那場爆炸，既是它刺向楚然的絕命一擊，也是它……為自己打造的、最完美的保護色。
它將自己僅存的、最微不足道的一絲殘念，偽裝成爆炸後必然會產生的“執念碎片”，藏匿于毀滅風暴最狂暴的核心。
當楚然吞噬那股力量時，就像一個饕餮客在享用大餐，自然不會注意到，混在菜里的一粒塵埃。
而這粒“塵埃”，就這麼被毀滅的風暴，拋向了混沌的未知深處。
它成功了。
它騙過了那個怪物。
雖然代價是失去一切。
現在的它，比最弱小的游魂還要脆弱。任何一縷混沌氣流的沖擊，都可能讓它徹底消散。
但它活下來了。
【楚……然……】
那個名字，在微弱的念頭中反復回響。
【等著我……】
【無論你在哪里……無論你是誰……】
【我，會找到你。】
【然後……殺了你。】
這縷承載著無盡恨意的殘念，不再停留。
它順著混沌的亂流，朝著與楚然離開時完全相反的方向，飄向了未知的、更深、更黑暗的遠方。
它要去尋找一個新的“宿主”。
一個新的身體。
一個新的開始。
它將如同一顆最惡毒的種子，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悄然生根、發芽。
直到有一天，長成足以遮蔽整個宇宙的參天魔樹。
而對此，楚然一無所知。
他正帶著此生最大的戰利品，和他心愛的女人，踏上歸家的路途。
這場驚心動魄的追獵，在他看來，已經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信息差，依舊存在。
只不過這一次，處于劣勢的一方，變成了他。
而他，還未察覺。
混沌深處，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永恆的死寂與無序的亂流。
楚然牽著方溪禾的手，就像牽著一盞搖曳的燭火，在這片無垠的黑暗里穿行。
他的步伐看似緩慢，每一步落下，卻都跨越了常人無法想象的距離。混沌被他踩在腳下，仿佛溫順的階梯。
“我們這是去哪？”方溪禾輕聲問。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好奇，更多的是安心。
只要在他身邊，哪怕是這片能吞噬一切的混沌，也如同自家後院般寧靜。
楚然沒有立刻回答。
他停下腳步，目光投向自己空著的左手。
那里，一團拳頭大小、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物質”正在緩緩旋轉。
它時而坍縮成一個無限小的奇點，時而又膨脹成一片包含億萬星辰生滅的璀璨星雲。它扭曲著周圍的一切，光線、意志、法則，任何靠近它的東西，都會被其同化，分解，然後歸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