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劉含真止住了哭聲,周寒才道︰“劉姐姐,令尊若是真的沒做過那些事,別人再怎麼查,也不會查到令尊身上。剛才你也說了,董尚書與手下的人合謀,難道令尊不是董尚書手下。其實劉姐姐心里應該明白,憑劉姐姐平日的吃穿用度,只靠令尊每月的俸祿,恐怕就是把家當了,也供不起吧。劉姐姐不應該哭,應該慶幸。”
“你說什麼?”劉含真听了周寒的話,柳眉倒豎。隨後她又冷冷一笑,“李攸念,杜太師一倒,你爹現在可以說在朝中炙手可熱。我現在不如你,你想怎麼貶損我,都可以。”
周寒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貶損劉姐姐的意思。我真正的意思是,劉姐姐應該慶幸杜太師出事,牽連出董尚書的大案,也及時阻止了令尊劉侍郎繼續犯錯。若是罪過越積越多,終有一日像董尚書一家,抄家發配。劉姐姐,你難道不怕嗎?”
劉含真呆住了,她想到了董尚書的下場。董尚書被打入了死牢,其家人都被發配到了苦寒之地,這一路的艱辛,又有幾人能活下來。她的父親被查出來,和董尚書合謀貪污,原本也應該是抄家發配。她听母親說,是舒貴妃求情,皇上看在舒貴妃和未成年的小皇子面子上,只讓她家繳納了一部分罰款,將父親貶到偏遠之地做了一個小官。
劉含真家里哪還有多少錢繳納罰款,只能將以前她和母親買的奢侈之物典當了。這就是她變成她認為“寒酸”樣子的原因。
劉含真想到了,昨天她看到董尚書的家眷被繩索捆成一排,被一隊甲士押走的樣子。如果是她,被如此押往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她會受不了,即使不在半路上死了,大概也會自己尋死。
想到這兒,劉含真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
“劉姐姐!”
周寒的聲音讓劉含真回了神。
周寒從頭上拔下一枚金簪。
“這枚金簪送給劉姐姐。我送這個不是可憐劉姐姐。”周寒在劉含真臉變色之前,趕忙解釋,“我在京城認識的人不多。雖然我與姐姐以前有過不愉快,但我仍然稱呼你為姐姐。這枚金簪算是我與姐姐相識一場,留個念想。以後天各一方,還不知能不能再見面。”
周寒說完,將金簪遞到劉含真面前。
劉含真猶豫著沒有接。
周寒也不急,就這麼抬著手,等著。
站在小館門前的花笑看著劉含真始終不去接,急了,走上前,就要譏諷幾句。
這時周寒又開口了,“姐姐可以把你的絲帕送給我。”
周寒看出了劉含真的為難。周寒送出金簪,劉含真本應送一件差不多的東西,作為回禮。可劉含真手中像樣的首飾已經不多了,頭上也只有一支不太值錢的珠花。她以前看不上的東西,現在也不舍得送出去。
劉含真從衣袖中拿出自己的絲帕,放到周寒的手上,然後將周寒送她的金簪拿過來。
周寒和劉含真離開小館,回到貴雲樓前。周寒看到朝顏身旁多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婦人氣鼓鼓的,似乎受了什麼委屈。
劉含真原來的侍女綠蕊,在清儀園的賞菊宴上失態,被發賣了出去。劉夫人給劉含真派了一個穩重的僕人。
“三娘,事情怎麼樣了?”劉含真上前問那名婦人。
“小姐,貴雲樓的掌櫃太欺負人。”
“他不同意退定金?”
“他同意退,但要扣一半,退一半。”
“什麼?”劉含真頓時火起。“我照顧過他們多少生意。從前我對他們做出的首飾不滿意,他們一文錢都不敢留,把定金退還給我。他們這是欺負我們失勢了嗎?”
周寒悄悄問朝顏,知道了什麼事。原來劉含真經常在貴雲樓定制一些金玉首飾。如今,為了交上朝廷的罰款,劉家把能賣的都賣了,前段時間在貴雲樓定做的首飾便沒錢再買了,就想退掉,然後把定金要回來。
或許是貴雲樓掌櫃知道了劉家現在的狀況,堅決不肯如同以前一樣退定金。最後好說歹說,也只肯退一半。
劉家現在的情況,能多要回一些錢,對她們也是好的。所以劉含真的侍女三娘,便和貴雲樓掌櫃吵了起來。吵也沒用,貴雲樓仍是不肯全退了定金。
周寒清楚,貴雲樓確實有點看人下菜了。即使退了定金,貴雲樓也沒什麼損失,定制的首飾仍可以賣給別人,把錢賺回來。
“我去找他!我在他家花的錢,都夠他們再開一座貴雲樓了。”劉含真說完,氣沖沖地進了貴雲樓。
周寒對花笑小聲說︰“你跟上去看看。”
“好 !”有熱鬧可加入,花笑很痛快追進了貴雲樓。
周寒等在外面,一滴涼涼的水珠掉在她的臉上,然後越來越多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身上。
下雨了。
周寒帶著朝顏坐進馬車,等著花笑。
不多時,周寒透過車窗,看到花笑十分得意地,先從貴雲樓出來了,劉含真距離花笑五六步遠,跟在後面。
劉含真看著花笑的背影,眼中的神色復雜,有震驚,有懼怕,好像還略有一點崇拜。剛才,她與貴雲樓的掌櫃爭論失敗,貴雲樓的掌櫃干脆叫來伙計,要轟她出去。結果,花笑只一兩下便將兩個伙計打倒在地,爬不起來,又打得掌櫃嗷嗷直叫。掌櫃疼的受不了,終于屈服,退了全部的定金。
劉含真現在想起當初與周寒為難,心里一陣後怕。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連貴雲樓的小二都不如。若是以前花笑氣急了,對她動手。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慘樣。她沒想到花笑有一身功夫,真是人不可貌相。
花笑跑過街道,跳上馬車。
“崔榕,我們回去。”周寒吩咐崔榕。
“掌櫃的,我們不去宣義侯府了?”花笑問。
“不去了。”周寒靠在壁板上,望向窗外。今天的街道上,本來人就不多,這一下雨,人更少了,空曠的街道,顯出幾分淒涼。
花笑不喜歡周寒這種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她想了想,問︰“掌櫃的,那劉含真剛才為什麼說杜太師一倒,你的爹得了最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