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鬼子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冰冷的毛巾敷在岡村寧次的額頭上，隨軍醫官正小心翼翼地為他測量著血壓，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司令官閣下，您的身體……”
“滾出去！”岡村寧次猛地睜開雙眼，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狂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淵般的冰冷。
他推開醫官，掙扎著從行軍床上坐了起來。那口血雖然吐了出來，卻仿佛也帶走了他身上最後一絲猶豫和僥幸，只留下了純粹的、凝如實質的殺意。
整個作戰室里，所有高級軍官都屏息凝神，連呼吸都刻意放緩，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爆這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計劃泄露了。”岡村寧次的聲音沙啞，但異常平靜，“從我們決定啟動‘c號作戰計劃’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成了一個透明的靶子。張合，這個該死的支那人，一直在看我們的笑話。”
他沒有再摔東西，也沒有咆哮。這種平靜，比任何暴怒都更讓在場的鬼子軍官感到恐懼。
“我們輸了兩陣。”岡村寧次緩緩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掃過那條讓他蒙受奇恥大辱的正太鐵路，“第一次，我們輸在情報；第二次，我們輸在自作聰明。但是，帝國沒有給我們輸第三次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恥辱和憤怒都吸入肺中，再轉化成最惡毒的能量。
“參謀長。”
“哈伊！”方面軍參謀長一個激靈，快步上前。
“命令！從石家莊抽調第110師團主力，從保定抽調戰車第三聯隊，從北平抽調方面軍直屬炮兵聯隊！”岡村寧次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敲擊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要將所有計劃調往南方的部隊和剩余的戰略物資，全部集結起來！”
“司令官閣下，您的意思是……”參謀長瞪大了眼楮，隱約猜到了一個瘋狂的可能。
“沒錯！”岡村寧次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容，“既然秘密轉移行不通，那我們就強行突破！我不再需要任何偽裝和欺騙！我要用坦克開路，用重炮壓陣，用一個整編師團的兵力進行武裝護送！我要把這條鐵路，變成一個移動的鋼鐵要塞！”
“我倒要看看，他張合的獨立旅，有沒有這個膽子，有沒有這副好牙口，敢來啃我這塊鋼鐵！”
這已經不是在執行計劃了，這分明是在賭博！用整個方面軍最精銳的機動力量，去賭一口氣，去逼迫獨立旅進行一場主力對決！
“他張合不是喜歡玩弄計謀嗎？不是喜歡打伏擊嗎？”岡村寧次的聲音在死寂的作戰室里回蕩，“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笑話！傳我的命令，‘c號作戰計劃’第三階段，代號——‘碾碎’！我要用帝國的鐵蹄，碾碎所有敢于擋路的螞蟻！”
“哈伊！”這一次，所有鬼子軍官齊聲怒吼，聲音中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瘋狂和決絕。
與此同時，獨立旅的根據地里，卻是一片歡騰的海洋。
那些從火車上搶下來的機床和設備，被小心翼翼地運到了兵工廠最核心的秘密車間。許多頭發花白的老技工，撫摸著這些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德國機器，激動得老淚縱橫，像是在撫摸著稀世珍寶。
“旅長！政委！你們看！”兵工廠的廠長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張德文圖紙，興奮得滿臉通紅，“這是克虜伯75毫米山炮的全套生產圖紙和工藝流程！有了這些機床和圖紙，只要材料跟得上，我們……我們能自己造新式山炮了！”
這個消息，比繳獲十萬發炮彈還要振奮人心！
周衛國咧著大嘴，用力拍著一台機床的底座，發出“邦邦”的響聲︰“好家伙！岡村寧次這算是給我們送了個兵工廠過來啊！這人能處，有寶貝他是真送啊！”
指揮部里，眾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然而，張合卻始終保持著冷靜，他站在地圖前，一言不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旅長，還在擔心鬼子下一步的動作？”趙剛走到他身邊，遞過一杯熱水。
張合點了點頭︰“岡村寧次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我們連續兩次打他的臉，他現在恐怕已經瘋了。一個瘋狂的賭徒，是最危險的。”
話音剛落，情報科長就拿著一份剛剛破譯的電報，快步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
“旅長，政委！a級緊急情報！”
他將電報遞給張合︰“我們安插在保定和石家莊的內線同時傳來消息，鬼子正在進行大規模的兵力集結！保定的戰車第三聯隊、石家莊的第110師團，還有北平方面軍的直屬炮兵部隊，都在向太原方向移動！”
“什麼？！”周衛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鬼子想干什麼？集結這麼多主力部隊，他要跟我們決戰？”
楚雲飛快步走到地圖前，看著情報科長標出的一個個部隊番號和位置，臉色也沉了下來︰“不對，這不是要決戰的架勢。這些部隊的集結點，全都在正太鐵路沿線。岡村寧次這是……要把剩下的物資和部隊，硬生生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運過去！”
趙剛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一個陽謀！他知道我們已經洞悉了他的計劃，所以干脆不藏了，直接把所有的牌都擺在桌面上，用絕對的實力碾壓過來。我們如果攔截，就要面對他最精銳的野戰師團和坦克部隊。如果不攔截，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完成戰略調動。”
指揮部里的氣氛，從剛才的歡騰，瞬間跌入了冰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合的身上。
只見張合看著地圖，臉上非但沒有擔憂，反而露出了一絲不易察???的笑容。
“來得好。”他輕輕吐出三個字。
他轉過身，看著眾人緊張的臉龐，緩緩說道︰“岡村寧次以為他把所有的籌碼都押上來，就能嚇住我們。他以為這是一場力量的對決。但他忘了，戰爭，從來都不只是武器和兵力的比拼。”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從太原到石家莊的漫長鐵路線上，畫出了一條長長的紅線。
“他把部隊和物資擰成一股繩，變成一個移動的堡壘。這個堡壘看起來堅不可摧，但它也變得笨重、遲緩，而且目標巨大。”
張合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他想打一場決戰，我們就偏不跟他打決戰。他想在鐵路上跟我們一決勝負，我們就把戰場，擴大到鐵路之外的每一寸土地！”
“命令！”張合的聲音斬釘截鐵。
“周衛國！”
“到！”
“你的機械化團，包括所有坦克和裝甲車，任務不是去沖擊敵人的主力，而是去打他們的後勤！這支龐大的部隊每天消耗的油料、彈藥、糧食都是天文數字。我要你像狼群一樣，死死咬住他們的補給線，讓他們開不出十公里，就得為下一頓飯發愁！”
“楚雲飛！”
“在！”
“你的特戰大隊，化整為零。給我把鐵路沿線所有的橋梁、涵洞、水塔、加煤站，全部納入打擊範圍！我不要你炸毀，我要你破壞！讓他的火車走走停停，一天走不完我們半天就能走完的路！”
“王山！還有其余所有作戰部隊！”
“到！”
“以營連為單位，分散出去！打冷槍，埋地雷，襲擾，伏擊！不求戰果，只求疲敵！我要讓每一個日本兵，在這幾百公里的路上，連安穩覺都睡不成！”
張合最後看向趙剛，聲音沉穩而有力︰“老趙，發動群眾，堅壁清野！從太原到石家莊，我們不能給鬼子留下一粒米，一滴水！讓他們想以戰養戰，門都沒有！”
“岡村寧次想用鋼鐵要塞碾碎我們？”張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我們就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把他的鋼鐵要塞，活活困死，餓死，拖死在這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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