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市中心一家以環境清幽、食材精致著稱的和風懷石料理店里,獨立的包廂內,移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陽光透過細密的竹簾,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伊月蓮已經到了。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毛呢外套,內搭淺米色高領羊絨衫,栗色的發絲打理得柔軟服帖,襯得那張本就精致如玉的臉龐愈發溫潤清俊。
他安靜地跪坐在矮桌旁,背脊挺直,姿態優雅,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目光低垂,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澀和期待。
當白甦在侍者的引領下拉開移門時,他立刻抬起頭,眼中瞬間綻放出明亮而純粹的光芒,如同星辰落入秋水。
他站起身,微微欠身,動作流暢自然,帶著舊式貴族的教養︰“白甦社長,您來了。”
“久等了。”白甦微微頷首,在他對面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煙灰色的羊絨套裙,長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頸側,少了幾分在公司時的凌厲,多了幾分屬于私人場合的柔和。
精致的料理一道道呈上,擺盤如藝術品。包廂內流淌著輕柔的古琴曲。
伊月蓮顯然做了精心的準備。
他談吐斯文有禮,聲音溫軟柔和,如同上好的絲綢滑過溫潤的玉石。
話題從俳句的意境之美,到浮世繪的色彩運用,再到西方印象派繪畫的光影……他都能恰到好處地接上話頭,見解雖不驚世駭俗,卻溫雅平和,顯示出良好的教養和廣泛的涉獵。
當話題轉到鋼琴時,他眼中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崇拜和向往。
“昨天能听到社長您親自演奏德彪西的《月光》,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伊月蓮的臉頰微紅,帶著真誠的贊嘆。
白甦端著清酒杯,指尖在冰涼的杯壁上輕輕摩挲。
她听著伊月蓮溫和的談吐,看著他眼中純粹的傾慕,臉上始終維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比在公司時更為明顯的溫和。
她偶爾回應幾句,語調舒緩,帶著一種引導話題的從容。
“你也學過鋼琴?”
“是的,學過一些皮毛,在您面前實在不值一提。”
伊月蓮謙虛地笑著,眼神溫柔,“不過,能這樣和社長您聊這些……真的很開心。”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聲音更輕了,“我……平時沒什麼朋友,也不太會和人相處。能認識社長您這樣……懂我的人,感覺……很溫暖。”
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全然的真誠,將一個孤獨、內向卻又渴望交流的溫潤青年形象塑造得恰到好處。
白甦靜靜地看著他。
陽光透過竹簾,在他白皙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那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顯得無辜而純淨。
他切生魚片時,手指的動作優雅而穩定;為她斟茶時,姿態謙恭而體貼;談論藝術時,眼神專注而明亮。
一切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年輕,清俊,多才藝芭蕾、插花、鋼琴,對藝術有鑒賞力),性格溫順柔和談吐斯文,眼神溫柔,舉止體貼),顧家賢惠的氣質此刻展現的細心和對他人的照顧)……所有元美提出的、劇情需要的標簽,都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身上。
一頓飯在看似輕松愉快的氛圍中接近尾聲。
白甦放下筷子,拿起溫熱的濕毛巾擦了擦手。
伊月蓮也放下了餐具,他抬起頭,那雙清澈如洗的眼眸帶著一絲豁出去的勇氣,望向白甦。
陽光落在他眼底,漾開溫柔的漣漪。
“社長……”他的聲音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卻依舊溫軟,“今天……真的很感謝您能抽時間。和您聊天,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也特別開心。”
他深吸一口氣,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我……我平時確實沒什麼朋友,也不太懂怎麼和人建立聯系……如果……如果您不覺得打擾的話……以後……可以偶爾……聯系我嗎?”
他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和小心翼翼的懇求,像一只渴望被主人撫摸的溫順小動物。
白甦迎著他的目光,臉上那層溫和的底色依舊維持著。
她輕輕點了點頭,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明確的應允。
“可以。”她的聲音清冷依舊,但在包廂柔和的氛圍里,似乎也染上了一絲暖意。
伊月蓮的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無比滿足和純粹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承諾。“謝謝您!”他微微欠身,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
離開餐廳,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白甦坐進黑色轎車,伊月蓮站在路邊,隔著車窗,對著她溫柔地揮手告別,臉上帶著靦腆又滿足的笑容,如同一個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孩子。
車子平穩啟動,匯入車流。
白甦靠在後座,閉目養神。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餐廳清酒杯的冰涼,以及伊月蓮那溫柔目光帶來的、如同溫水般舒適的觸感。
就在這時,她放在手包里的私人手機急促地震動起來。
白甦睜開眼,拿出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元美的名字。
她劃開接听。
“甦甦!”電話剛一接通,元美那標志性的、帶著點咋咋呼呼卻又無比嚴肅的聲音就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興奮,“你在哪兒?那個林晚!那個伊月蓮!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白甦將手機微微拿遠了一些,臉上沒什麼表情︰“剛和他吃完飯。怎麼了?”
“吃飯?!你還跟他吃飯?!”元美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焦急,“听我說!我越想越不對勁!”
“一個這麼完美、這麼漂亮的男人,怎麼可能之前籍籍無名?還單身?這太不合常理了!”
電話那頭傳來元美急促的腳步聲和翻動紙張的聲音︰“我讓人去查了!你猜怎麼著?”
“他報名表上填的那個經紀人,叫山本健一的,半年前就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警察那邊登記的是失聯人口!”
元美的語速快得像機關槍︰“還有!他填的那個所謂‘海外藝術院校’的履歷,查了!根本對不上號!
“他填的地址,鄰居說那房子空了快一年了!根本沒人住!我動用了所有的關系網去打听這個人,結果呢?”
“圈內沒人認識他!一個長得這麼扎眼、才藝這麼出眾的人,竟然像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這不邪門嗎?!”
元美的聲音帶著一種後怕的顫抖︰“甦甦,你听我的!這男人絕對有問題!”
“離他遠點!立刻!馬上!別再跟他有任何接觸了!”
“這太可怕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電話那頭,元美還在急切地分析著種種疑點,每一個字都指向那個溫潤如玉的年輕人背後深不可測的黑暗。
車窗外的陽光明媚,車流如織。
白甦靜靜地听著電話那頭元美焦急的警告,指尖在冰涼的手機外殼上輕輕敲擊著。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元美預想中的驚訝、凝重或後怕。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前最沉寂的海面。
“嗯,知道了。”白甦的聲音透過听筒傳出,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不以為意。
仿佛元美說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早已預料到的背景設定。
“我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