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白茶再也控制不住,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滾燙的眼淚瞬間決堤,洶涌而出。
他猛地低下頭,將自己滾燙的、布滿淚水的臉,深深地、用力地埋進了白甦微涼的手心里。
“對不起……對不起……”他啜泣著,聲音破碎不堪,像是從撕裂的胸腔里擠出來,含糊不清地重復著,“對不起……”
那哭聲里,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委屈和依戀。
更深處,仿佛有另一個靈魂在絕望地、無聲地哭訴,帶著跨越生死的巨大悲傷和無法彌補的遺憾︰
對不起……甦甦……不是故意……丟下你的……
那聲音微弱得如同幻覺,只有埋首于白甦掌心的白茶能感受到靈魂深處那撕裂般的痛苦和悲鳴。
白甦的手心被滾燙的淚水濡濕。她靜靜地坐著,沒有抽回手,也沒有出言安慰。
只是任由少年滾燙的眼淚和那無聲的靈魂悲泣浸染她的皮膚。
她的目光沉靜地落在虛空,仿佛穿透了牆壁,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那個在棒球場上奔跑、在河邊淋雨、最終永遠停留在時光里的少年。
不知過了多久,掌心那滾燙的啜泣聲漸漸微弱下去,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白茶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而平穩,身體不再顫抖,只是依舊緊緊抓著白甦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過度的高燒和情緒的巨大波動耗盡了他的體力,他終于沉入了不安穩的睡夢。
白甦這才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汗濕的臉頰下抽離出來。
掌心一片濡濕冰涼。
她站起身,為白茶掖好被角,動作輕緩。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睡夢中依舊緊蹙著眉頭,眼角還殘留著淚痕,脆弱得像一個易碎的琉璃娃娃。
白甦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輕輕拉上移門。
門軸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徹底隔絕了房間內那沉重而悲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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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燈光是冷色調的白。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映照著室內一排排高聳的書架和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桌。
白甦坐在書桌後,身上還帶著從白茶房間沾染的、淡淡的藥味和淚水的潮濕感。
她面前攤開著《鳳棲梧》的場地勘察報告,目光卻落在桌角那張單獨放置的報名表上。
照片上的伊月蓮,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栗色的發絲柔軟,笑容溫潤純淨,眼神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
旁邊是他留下的聯系方式。
白甦拿起桌上的復古撥盤電話,冰冷的听筒貼在耳邊。
她按照報名表上的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嘟…
響了幾聲後,電話被接起。
“莫西莫西?”一個溫軟柔和、帶著一絲剛睡醒般朦朧感的男聲傳來,正是伊月蓮。
“是我,白甦。”
白甦的聲音透過听筒傳出,依舊是清冷的底色,但或許是因為書房安靜的氛圍,或許是因為剛剛經歷了白茶房間的情緒波動,那清冷中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響起一聲細微的吸氣聲,像是有些驚訝。
“白…白甦社長?”他的聲音明顯帶上了驚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是伊月蓮,您找我?”
“嗯。”白甦的目光落在報名表上他填寫的名字上,“打擾了。關于今天的海選,你的表現很出色。”
“啊…謝謝社長!”伊月蓮的聲音立刻雀躍起來,帶著純粹的開心,“能得到您的認可,我真的很榮幸!”
“明天中午有空嗎?”白甦的聲音平穩,听不出太多情緒,“想和你聊聊後續的安排,順便一起吃個便飯。”
“明天中午?”伊月蓮似乎又愣了一下,隨即聲音里的雀躍和羞澀更濃了,“有空!當然有空!您…您太客氣了!能和您共進午餐,是我的榮幸!”
“那好,地點稍後我讓助理發給你。”白甦的語調沒什麼變化。
“好的!我一定會準時到的!謝謝社長!”伊月蓮的聲音溫柔得像能滴出水來,帶著全然的信任和期待。
“嗯,早點休息。”白甦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听筒里傳來忙音。
書房里恢復了寂靜,只有窗外遠處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白甦的手指在冰冷的電話撥盤上輕輕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