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屈焓的身形逐漸淡去,化作一縷若有似無的虛影。而薛謄周身先是泛起一層血色光暈,那光芒自他體內深處蒸騰而出,隨著血光不斷翻涌,他的軀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生長。
不過一炷香功夫,他已化作三丈有余的巨物,身寬亦達丈許,全然沒了人形輪廓。
此刻的薛謄如同一根矗立的血色玉柱,又似一座渾然天成的血台,通體散發著詭譎莫測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見狀,樂靈兒心中暗道,屈焓這家伙果真是心狠手辣。薛謄跟隨他多年,早已將其視為恩師,可屈焓為了得到玉骨蛟的獸珠,竟將他舍棄,還把他煉為血餌。難怪師父說,有的師徒之情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隨著薛謄化為血柱,他身邊的玉骨曇也被血色浸染,並且都長大了一些。
此刻,薛謄所在的千丈方圓已被血色籠罩,遠遠望去,就像一個血色光球,又似一輪血色圓月,令人觸目驚心、心生寒意。
屈焓依舊保持著虛影形態,不停地捏訣念咒,動作和聲音漸漸舒緩,頗有載歌載舞的意味。
又過了半個時辰,夜色漸深,明月當空,今晚恰好是滿月。
在樂靈兒眼中,上空的明月與下方的血月交相輝映,隱隱間,上空的明月似乎也被那血色染透。
“氣氛都到這份上了,玉骨蛟也該出現了吧?”
樂靈兒默默念叨著,又看了看任無惡。
見對方依舊沉靜淡定,她不禁心想,他怎麼如此沉得住氣?如果玉骨蛟被屈焓斬殺,他就得不到獸珠,無法煉成玉骨丹,也會失去五氣朝元鼎的機會。難道他根本不想要這座丹爐?這個人真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任無惡察覺到樂靈兒的目光,便也看向她,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遠處花海中傳來一陣異響,像是長蛇游走的聲音。很快,樂靈兒便看到一個龐大的身軀出現在血月附近。
玉骨蛟終于現身了!
花海中的這只妖獸,通體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鱗片呈半透明狀,鱗甲之下有銀色液體流動,那是它的血液。它身長百余丈,游走時,身體周圍有淡淡霜霧飄浮。
它的頭部形似龍首,但沒有角,瞳子呈奇異的銀白色,雙目宛如兩輪小小的冷月,寒光閃動,陰森冷厲。
玉骨蛟緩緩接近那輪血月,動作不緊不慢。在距離血月還有百余丈時,它停了下來,目光流轉,左顧右盼,然後又看向血月,目光逐漸變得強盛,散發出來的霜霧也更加濃郁。
樂靈兒從未見過玉骨蛟,今夜得見,立刻感受到了這妖獸雄渾異常的氣息。她心道,這妖獸絕對是地仙初期妖獸中最強大的存在,屈焓能將它引出來,但想要殺它,恐怕也並非易事。
就在樂靈兒思忖之際,玉骨蛟似乎無法抵御血月的誘惑,慢慢向其靠近。
它那小山似的身軀離血月越來越近,目光也越來越亮,宛如兩輪銀月,那目光如實質般,似要將血月光彩同化消融。
它想要的,正是薛謄所化的那根血柱!
終于,玉骨蛟與血月有了實質性的接觸。它的身軀將血月纏繞起來,頭部伸到血月上方,嘴巴逐漸張開,越張越大,那架勢,仿佛要一口吞下那根血柱以及周圍的空間。
漸漸地,在玉骨蛟的纏繞下,血月光芒開始淡化,而它的身軀也漸漸陷入血月,一點點地欲將血月粉碎。
看起來,無需多久,玉骨蛟便能得償所願,獲得美食。
眼看玉骨蛟就要將血月絞碎瓦解,它的大嘴已到了血柱頂端,作勢欲吞。
就在此時,那根血柱猛然暴漲,準確地說,是驟然爆發,瞬間化為一團濃濃的血霧,將玉骨蛟巨大的身軀完全籠罩。
玉骨蛟被血霧籠罩後,立刻發出一陣厲嘯,同時身軀暴漲將近一倍,試圖掙脫血霧的束縛。
然而,那血霧也隨之暴漲,依舊將玉骨蛟緊緊籠罩,沒有給它一絲逃脫的機會。
見狀,樂靈兒不覺搖搖頭,心道︰“這下這家伙可真是要完蛋了。想不到屈焓還有這等手段,那血霧竟是至為精純強盛的血煞法則之力。如果玉骨蛟無法脫困,很快就會被煉化,唉,可惜了!”
暗嘆之余,她又看了看任無惡,見對方依舊沉靜淡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樂靈兒不禁想道,他不會有什麼想法吧?暗中施展手段,讓玉骨蛟掙脫束縛。如果換作是我,有辦法的話,一定不會讓屈焓得逞,最好是讓他們兩敗俱傷,自己好來個漁翁得利。
再看屈焓,在玉骨蛟被血霧籠罩後,他的身形漸漸凝實,恢復正常,但仍在施法捏訣,神情肅然,眼中卻已有喜色浮現。
樂靈兒見狀,心道︰“世事無常,也許你高興得太早了。”她期望有意外發生,就這麼讓屈焓得手,她實在不甘心。
她與屈焓並無恩怨,相反,對方一直對她十分客氣,但她就是看對方不順眼。
血霧中,玉骨蛟還在厲嘯掙扎,身軀不斷變化,時而暴漲數倍,時而縮小數倍。而那血霧能隨著它的變化而變化,始終將其牢牢籠罩,不給它一絲機會。
屈焓不敢大意,一直緊盯著玉骨蛟,雙手訣印變化不定,時快時慢。
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雙手上有絲絲淡淡血色光影激射而出,宛如游絲,將他與血霧聯系在一起。
一個多時辰後,玉骨蛟的動作和聲音逐漸變小,眼里的光芒也暗淡了許多。在血霧的侵蝕下,它的身體逐漸變色,被血色層層浸染,漸漸同化。
樂靈兒覺得玉骨蛟已無生機,很快就會被煉化,那顆獸珠也將成為屈焓的囊中之物。
就在這時,已被血色浸染大半的玉骨蛟又有了變化,血色竟然開始淡化,它的身體逐漸恢復正常。
見狀,樂靈兒又驚又喜,心道︰“難道玉骨蛟還能逆轉局勢不成?”
再看屈焓,眼中的喜色早已消失,神情瞬間凝重起來。他嘴里又開始念念有詞,動作和聲音越來越快,雙手上激射而出的絲絲血影極為清晰明顯,如一道道血線與血霧相融相接,催動駕馭著血霧的變化。
在屈焓的催動下,血霧越發凝實雄渾,逐漸收縮,欲將玉骨蛟盡快煉化。
不過,玉骨蛟在血霧中的動作和聲音卻越來越大,如玉似的身軀也越來越亮,不僅沒被血色浸染,反而從里到外讓血霧淡化消散。
屈焓清楚地感知到了玉骨蛟的變化。這妖獸方才還極其虛弱,眼看就要被煉化,可不知為何,忽然靈力大盛,精神抖擻,隱隱有沖破血霧的跡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屈焓又驚又怒,卻想不出原因,只能全力以赴與玉骨蛟角力。
以他的修為,此刻全力施為,本應能壓制束縛住玉骨蛟。可玉骨蛟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潛能爆發,靈力和力量持續暴漲,越來越強。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這玉骨蛟竟然有了進階的跡象,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血引之法激發了它的潛能,讓它因禍得福了?那我呢?算什麼?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浪費了薛謄,結果卻換來一場空!真是豈有此理!”
看著越來越強的玉骨蛟,屈焓想過放棄,但又萬分不舍。他辛苦布局,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結果卻幫助玉骨蛟進階,這虧吃得太大了。
就在屈焓猶豫不決、難以決斷之時,玉骨蛟忽然再度暴漲,瞬間從百余丈大小增長到三四百丈長短,氣息和氣勢更盛。
“轟”的一聲巨響,玉骨蛟終于將那濃濃血霧震碎轟開,似飛龍沖天而起,瞬間飛到萬余丈高空。
此刻,它真有了飛龍在天、氣吞天地的威勢,氣息涌動,瞬間席卷千里方圓,氣勢之強,驚天動地。
血霧粉碎時,屈焓身軀劇震,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臉色頓時慘白。
他知道大勢已去,再與玉骨蛟糾纏,別說獲得獸珠,說不定還會被玉骨蛟重創,現在只能溜之大吉。
屈焓施展遁法欲逃,高高在上的玉骨蛟忽然發出一聲長嘯。
那嘯聲震天動地,玉骨蛟光彩大盛,在它光彩映照下的那片空間頓時寒意大盛。一瞬間,那片區域被凍結,時間和空間似已凝滯,虛空中隱隱有冰晶凝結。
正欲遁走的屈焓也在玉骨蛟光彩映照之下,身軀陡然劇震,身上隱隱有冰霜浮現。
但瞬息後,他頭上那頂紅色玉冠猛地一閃,化為一團光焰,從頭到腳將他籠罩。然後,那團光焰一盛,帶著屈焓破空而去,一閃而逝。
見到屈焓遁走,玉骨蛟又是一聲長嘯,但已無力將其攔下。它身上的光彩開始快速收斂,身體也在縮小,不過數息,便恢復到了百丈長短。
這一切發生在彈指間,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樂靈兒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驚嘆了好幾次。
見到屈焓遁走、玉骨蛟威勢大減,樂靈兒看向任無惡,正欲說話,卻見對方忽然閃身消失,再出現時,已到了玉骨蛟近前。
見到忽然出現的任無惡,玉骨蛟反應迅速,作勢欲撲,同時張嘴吐出一道寒冰精芒。
與此同時,任無惡右手一揮,駢指如劍,凌空一斬!
只見一道青白色的劍氣自他指掌間激射而起,似長虹般,將玉骨蛟從頭至尾籠罩。
“轟”的一聲巨響,玉骨蛟在那道劍氣下頓時四分五裂,殘軀飛濺,銀色血液如雨點般傾瀉而下。
殘軀中,有一顆三尺大小的珠子,那正是屈焓苦心算計、求之不得的獸珠。
任無惡袖子一卷,將獸珠收起,然後身形一閃,回到了樂靈兒身邊。
樂靈兒目睹了這一切,震驚不已,美眸圓睜,驚呼一聲。繼而盯著任無惡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任無惡說︰“先離開此地再說。”隨即,二人閃遁而逝。
他們離開後,玉骨蛟的殘軀才紛紛落地。那顆巨大的腦袋狠狠撞擊在地上,地面震顫,花海翻滾,景象頗為壯觀。
這時,黎明將至,東方已有曙光顯現。很快,無數妖獸從四面八方向這里涌來,分食搶奪玉骨蛟的殘軀,不一會兒,就吃得干干淨淨,一點不剩。
任無惡又用一枚破空符帶著樂靈兒直接返回不樂府。
進入洞府後,樂靈兒迫不及待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講講。你先別忙著沖茶了,我不渴。”
任無惡笑道︰“這幾日辛苦你了,我無以為報,只能以清茶款待你。”稍作停頓後,他一邊沖茶一邊說道,“正如你所見到的,屈焓和玉骨蛟斗了個兩敗俱傷,我便趁機將玉骨蛟擊殺,算是漁翁得利吧。想不到會如此順利,僥幸僥幸。”
說著,他將一杯茶遞給樂靈兒。
樂靈兒接過茶杯,問道︰“可玉骨蛟明明已經無力和屈焓對抗了,怎會忽然爆發?是你動的手腳?”
任無惡回答︰“怎麼可能?我哪有這樣的神通。想必是玉骨蛟臨死之前潛能爆發,讓屈焓措手不及,險些拼了個魚死網破。這只妖獸果然厲害,最後還傷了屈焓!”
樂靈兒輕哼道︰“屈焓如果不是有那件法寶護身,定會遭受重創,活該這家伙倒霉,沒死算是便宜他了。”
說著,她又盯著任無惡問道︰“真的不是你動的手腳?你就是湊巧踫上了?”
任無惡點頭道︰“純粹是湊巧,就像瞎貓踫上了死耗子。”
樂靈兒咯咯笑道︰“什麼瞎貓,最多是戴著面具的貓。那獸珠呢,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我倒要看看這只玉骨蛟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任無惡取出獸珠,放在樂靈兒眼前。
那獸珠如一顆巨大的明珠,銀白透亮,晶瑩剔透,光彩柔和,散發著淡淡寒氣和縷縷清香。
感受著那寒氣,聞著那香氣,樂靈兒不覺心神舒暢,精神大振。
她拿起獸珠,贊嘆道︰“果然是好東西,這顆獸珠和其他地仙初期妖獸的獸珠有些不同,能讓我精神煥發、神清氣足。”
說著,她又使勁聞了聞,“還有,它居然沒有一絲腥臭氣,我都想將其據為己有了,甚至想一口把它吞下。你說我如果真吃了它,你介意嗎?”
任無惡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會吃壞肚子,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樂靈兒大笑道︰“你這人真會說笑。恭喜你獲得了獸珠,五氣朝元鼎一定是你的了。屈焓別說煉丹了,我看他得先養傷個七八年。這次他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大了,還讓薛謄白白送了命!”
她將獸珠還給任無惡,又問道︰“現在獸珠有了,你打算何時煉丹?”
任無惡想了想道︰“我還需要準備一下,過個七八天吧。”
樂靈兒道︰“到時候,我可以過來給你護法,而且不要工錢。”
任無惡笑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謝過你。”說著,拱手致謝。
樂靈兒擺手道︰“你煉丹才辛苦呢。實不相瞞,給你護法也是師父的意思,嘻嘻,我也是奉命行事,不用謝我。”
任無惡驚訝地問道︰“山主知道我會煉丹嗎?”
樂靈兒笑嘻嘻地道︰“師父對你有信心,知道你會獲得獸珠,果然你做到了。也不知道是我師父算得準,還是你做得好呢!”
任無惡忙說︰“自然是山主算得準。”
樂靈兒嬌嗔道︰“少拍馬屁。”說著起身告辭,“我回去了,煉丹前記得通知我,一定要聯系我哦!”
任無惡點頭道︰“那是自然,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