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雷霆般的宣告,在演武場上空久久回蕩。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烙印在眾人心底。
高台之上,雲蒼海深深地看了一眼依舊站得筆直的雲天河,目光中那絲贊許一閃而逝。
隨後,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深沉。
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面如死灰的大兒子和已經痴傻的三兒子,身形一晃,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了高台之上。
隨著雲蒼海的離去,那股籠罩全場的恐怖威壓也悄然散去。
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死寂的廣場,瞬間活了過來。
“恭喜二公子!賀喜二公子!”
“二公子神威蓋世,天命所歸,成為少主,實至名歸啊!”
“我就說二公子宅心仁厚,必有後福,如今果然應驗了!”
眾人臉上堆滿了最熱情、最真摯的笑容,爭先恐後地朝著雲天河涌了過來。
其中一個胖管事,前一刻還在雲天海陣營的邊緣,下一瞬便擠到最前面,一張胖臉笑得如同綻放的菊花,聲音洪亮。
“少主,我就知道,您一定能贏!”
“我老張的眼光,向來是城主府最準的!”
在他身後,一個瘦高個的客卿不甘示弱,立刻反駁︰“張胖子,你可拉倒吧!剛才,不知道是誰,腿肚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少主,您千萬別听他胡說。”
“我老早就看出來,大公子那幫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歪瓜裂棗,哪像您這邊人才濟濟,氣象萬千!”
說話間,他還煞有介事地看著雲天河身後,三位同樣有些發懵的客卿,仿佛他們是什麼絕世高人。
先前那些嘲諷、戲謔、輕蔑,在少主這個頭餃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全都變成了最諂媚的奉承,與最露骨的討好。
雲天河看著眼前這一張張變幻莫測的臉,心中沒有多少得意的快感,反而生出一絲荒誕。
他想起了就在一個時辰前,自己站在這里,身後只有三五人,形單影只,被譏為寒酸。
現在,他成了少主。
整個城主府的人,似乎都成了他的擁躉。
他心中明白,這些人拜的不是他雲天河,而是城主府繼承人。
他客套地拱了拱手,臉上擠出一絲略顯僵硬的笑容,應付著這潮水般涌來的恭維。
“諸位客氣了,此次試煉,不過是僥幸。”
“日後,還需各位多多幫襯。”
簡單說了幾句場面話,他便不再理會這群人,而是撥開人群,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的腳步移動。
他們看到,新晉的少主,天馬城未來的主人,穿過喧鬧的人群,走到那個自始至終都無人敢靠近的角落。
在那個角落里,青衫依舊,神情淡然的蕭辰正抬頭看著天。
雲天河在距離蕭辰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破損不堪,沾滿血污的衣袍。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深深地、鄭重地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這個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誠。
不摻雜任何功利,只有發自肺腑的感激。
“蕭先生。”
雲天河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顫抖。
“先生大恩,天河沒齒難忘。”
“我已命人備下最好的酒宴,還請先生務必賞光,讓天河聊表謝意。”
他知道,任何言語上的感謝,都蒼白無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
那些剛剛圍上來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震驚、疑惑、駭然……
最後,都變成了對蕭辰的忌憚。
一指廢掉玄仙後期的墨邪,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蕭辰的回答。
在他們想來,少主盛情相邀,又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方無論如何都會給幾分面子。
沒想到,蕭辰將目光從天上收了回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必了。”
“你的人情,還完了。”
轟!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雲天河的頭上。
讓他從成為少主的巨大喜悅中,瞬間清醒過來。
還完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像是一道無形的界線,被清晰地劃了出來。
這意味著,從這一刻起,這位深不可測的強者,與他雲天河,與整個城主府,再無瓜葛。
他隨時可能悄無聲息地離開。
一想到這里,雲天河心髒猛然一緊。
雖然,他贏得了繼承權。
可是,沒有強大的力量支持,他這個少主之位,又豈能坐得安穩?
雲天海豈會善罷甘休?
不行!
不能讓他走!
雲天河大腦飛速運轉,幾乎是脫口而出。
“先生,三日之後,父親會為我舉辦繼承大典,昭告全城。”
“屆時,希望先生能夠蒞臨觀禮!”
“之後,再走不遲。”
他不敢再提報答,也不敢再提設宴,只敢用觀禮這個名頭,把蕭辰留下來。
這既是表達最高的敬意,也是一種近乎乞求的挽留。
他需要蕭辰出現在大典上。
哪怕只是露個面,都能震懾住所有心懷不軌的宵小。
說完,雲天河一臉緊張地看著蕭辰,手心全是冷汗。
甚至,比面對生死危機時還要緊張。
一時間,整個演武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微妙而緊張的氣氛。
蕭辰靜靜看著雲天河,那雙淡漠的眼楮里,流露出一絲極淡的趣味。
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
“好。”
一個字,輕飄飄的,卻讓雲天河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安穩地落了地。
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發現後背都已被冷汗浸透。
蕭辰也不再多說什麼,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緩,與來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