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之人,是一個面容與雲天河有三分相似,卻更為陰柔的年輕男子。
他看見雲天河,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喲,這不是我親愛的二哥嗎?真巧啊。”
雲天河瞳孔一縮,臉上的喜色褪得一干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老三!”
來人正是城主府的三公子,雲天澤。
平日里,他不顯山不露水。
沒想到,竟藏得如此之深,能避開塔外的禁制,直接傳送到這核心之地。
在雲天澤的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灰色長袍,面容枯槁,眼神陰冷如毒蛇的中年修士。
他手中托著一個布滿裂紋的陣盤,嘴角掛著一絲倨傲的冷笑。
雲天澤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目光掃過雲天河身後那幾名神情緊張的客卿,最後落在了那枚懸浮的先祖令上,眼中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二哥,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哥,替我把鎮魔骨塔前三層的麻煩都給趟平了。”
他笑嘻嘻地開口,語氣卻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譏諷。
“小弟在此,先謝過二哥為我做嫁衣了。”
雲天河臉色鐵青。
“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
雲天澤仿佛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夸張地大笑起來。
“我的好二哥,你不會以為,這城主之位,就只有你和大哥能爭吧?”
話音剛落,那名手持陣盤的陰冷陣法師嘿嘿一笑,將手中那已經報廢的傳送陣盤扔進岩漿,又取出了一個新的、通體血紅的陣盤。
他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將一道仙力打入陣盤之中。
轟!
整片岩漿之海瞬間暴動起來。
數十道粗壯無比的岩漿火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織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的血色穹頂。
穹頂之上,無數繁復的符文流轉不休,將整座石台連同上方空間徹底封死。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卻又沉重如山岳的恐怖禁制之力轟然降臨。
雲天河臉色劇變。
他駭然發現,自己體內那奔流不息的仙力,在這一瞬間仿佛被凍結了一般,運轉速度變得無比緩慢,如同陷入了萬年泥沼。
他嘗試調動力量,卻發現,原本能輕易摧山斷岳的仙力,此刻,竟連凝聚出一道像樣的護體罡氣都變得無比艱難。
“這是絕仙古陣!”
一名見多識廣的客卿發出絕望的驚呼。
“能封鎖仙力,壓制修為!”
另外兩人也是面如死灰。
他們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一身引以為傲的修為,此刻被壓制得連三成都發揮不出來。
看著幾人驚駭欲絕的表情,雲天澤臉上的笑容得意而張狂。
“沒錯!正是絕仙古陣!”
他拍了拍手,像是在欣賞自己的杰作。
“這碎星界本就法則殘破,對仙力有天然的壓制。我再請動鬼陣子大師,以這地心熔岩為引,布下此陣,足以將你們的修為壓制到最低點!”
“現在的你們,跟一群稍微強壯點的凡人相比,又有什麼區別?”
那被稱為鬼陣子的大師,喉嚨里發出一陣得意的怪笑,陰冷的目光掃過雲天河等人。
最後,落在那個自始至終都站在原地,神色沒有半分變化的蕭辰身上。
“嗯?你竟然不害怕?”
鬼陣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蕭辰,連連點頭。
“身處絕仙陣之中,還能面不改色,這份定力倒是不凡。”
“只可惜,故作鎮定是沒用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掙扎都是徒勞。”
雲天澤也注意到了蕭辰的平靜,嗤笑一聲,眼中滿是鄙夷。
“二哥,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這種貨色?都被嚇傻了吧?”
話音落下,他揮了揮手。
身後那幾名早已準備就緒,身上貼滿了符 的修士,獰笑著拔出了兵器。
他們早有準備,受到的壓制遠比雲天河等人要小。
“二哥,別怪我心狠。”
雲天澤臉上的笑容徹底化為森然殺意。
“要怪,就怪你擋了我的路。”
“給我上!”
他猛地一指雲天河等人,發出了最後的命令。
“把他們剁碎了,喂岩漿!”
說話間,幾人餓狼撲食一般沖了上來。
“吼!”
雲天河沒有坐以待斃。
一聲壓抑著無盡屈辱與憤怒的大吼從他喉間炸開。
他雙目赤紅,將體內那被壓制得如同涓涓細流的仙力,不顧一切地全部灌注于手中的長劍之上。
仙劍發出一聲哀鳴,劍身上勉強亮起一層微弱的光暈。
他放棄了所有防御,竟主動朝著那幾名撲來的修士,悍然迎上去。
他要以命相搏!
鏗!鐺!
一場慘烈到極致的近身搏殺,在這座岩漿環繞的孤島上驟然展開。
沒有仙力護體,刀劍入肉的聲音清晰可聞。
每一次揮劍,每一次格擋,都伴隨著巨大的體力消耗與肌肉撕裂般的劇痛。
雲天河與他身後那三名忠心耿耿的客卿,下意識地背靠背,結成了一個小小的三角陣,抵御著數倍于己的敵人。
很快,鮮血濺滿了石台,染紅了他們的衣袍。
噗嗤!
一名客卿為了替雲天河擋住側後方襲來的一記陰險背刺,整個後背被一柄長刀劃開。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際,鮮血噴涌而出。
他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卻依舊死死地咬著牙,沒有後退半步。
絕境!
這是真正的絕境!
可是,即便如此,雲天河的眼神依舊狠厲如初,沒有半分動搖與求饒之意。
他拼著左肩被一柄利劍洞穿的代價,身體猛地一扭,手中的長劍以一個刁鑽詭異的角度,閃電般劃過一名敵人的脖頸。
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滾燙的鮮血噴了他滿臉。
那股不要命的凶悍姿態,竟讓圍攻的幾名修士動作一滯,眼中閃過一絲驚懼。
而從始至終,蕭辰都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峰。
他看著浴血奮戰,狀若瘋魔的雲天河,看著那名身受重傷,卻依舊苦苦支撐的客卿,眼神平淡如水。
似乎,眼前這場血腥的廝殺,與他毫無關系。
他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審視。
激戰的間隙,雲天河用劍撐著地,劇烈地喘息著。
失血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蕭辰,當看到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時,心中猛地一震。
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動手?
以他的實力,破開這區區陣法,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就在這時,他想到了第三層的棋局。
蕭辰落下那一子,盤活了整個死局。
但是,最後反敗為勝的那一步,卻是讓自己親手走完的!
雲天河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拋棄,也不是冷漠。
仍是一場考驗!
考驗他在這必死的絕境之中,是否還守得住那顆不屈的強者之心。
考驗他面對死亡時,是跪地求饒,還是揮劍向前!
想通這一點,雲天河心中那最後一絲僥幸與依賴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