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內,一片死寂。
趙凱的嘴巴微微張開,一臉的難以置信。
蕭辰瞳孔驟然收縮。
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什麼,他霍然從石床上站起來,玄鐵鎖鏈嘩啦作響。
“六師姐,你胡說什麼!”
雲裳沒有理會蕭辰的呵斥,目光轉向陸雲帆,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陸師兄,那天晚上,王騰確實來過青玄峰,還和蕭師弟打了一場。”
“但是,蕭師弟並未下殺手,只是將其重創。”
“是我,在他們二人交手之後,念及王騰此人睚眥必報,若留他性命,日後必會成為小師弟的心腹大患,便一路追了上去,在他療傷之時,趁他不備,殺了他。”
這番說辭,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你……”
蕭辰胸口一陣氣血翻涌,怒意與一種說不清的酸澀情緒交織在一起,堵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怎會不知,以六師姐的性子,怎會主動殺人?
分明是來替自己頂罪的!
殺王騰的,另有其人。
陸雲帆靜靜地听完,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看著雲裳,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半晌,他嘴角竟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很淡,卻看得蕭辰通體發寒。
“原來如此。”
陸雲帆點了點頭,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隨後,他轉頭看向陸雲帆,語氣平淡地吩咐道︰“趙凱,既然真凶已經自首,便將凶手收押,听候長老發落。”
“是。”
趙凱躬身領命,沒有絲毫猶豫。
“至于蕭辰……”
陸雲帆的目光落回蕭辰身上。
“既然此事與他無關,便解開他的鎖鏈,讓他回去。”
“不過,在長老最終裁定下來之前,不得離開宗門半步。”
“不行!”
蕭辰目眥欲裂。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憤怒過。
他一步踏出,擋在了雲裳身前,冰冷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陸雲帆的臉上。
“陸雲帆!你敢!”
趙凱和另一名執法堂弟子上前,手中多出了一副新的玄鐵鎖鏈,向著雲裳走去。
“滾開!”
蕭辰低吼一聲,一股磅礡的神魂力量轟然爆發。
那兩名弟子只覺腦中如遭重錘,悶哼一聲,齊齊後退,臉色煞白。
“蕭辰,你想造反嗎?”
陸雲帆的聲音冷了下來。
“在執法堂公然抗法,罪加一等!”
“小師弟,別這樣……”
雲裳拉住了蕭辰的衣袖,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臉上,竟還帶著一絲安撫的微笑。
仿佛,被鎖住的不是她。
“沒事的,你先回去,好好修行,別讓我擔心。”
噠。
清脆的鎖扣聲響起。
陸雲帆親自動手,趁著蕭辰心神動搖的瞬間,將那副冰冷的玄鐵鎖鏈,扣在了雲裳白皙的手腕上。
與此同時,趙凱走上前,用鑰匙解開了蕭辰身上的禁錮。
鎖鏈落地的聲音,與鎖鏈扣上的聲音,在這一刻,形成了無比諷刺的交響。
蕭辰呆呆地看著雲裳手腕上那刺目的玄黑色,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一股滔天的怒火與殺意,自心底最深處,轟然引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黑眸中,再無一絲一毫的戲謔與淡然,只剩下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寒與暴戾。
他看著被陸雲帆押著,一步步向外走去的雲裳。
雲裳回頭,對他做了一個口型。
“回去。”
蕭辰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沒有再嘶吼,也沒有再咆哮。
只是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看著陸雲帆,一字一頓,聲音沙啞,卻清晰得如同金石交擊。
“今日,你用這副鎖鏈鎖了她。”
“他日,我便用它,鎖你的喉。”
言罷,他不再看陸雲帆瞬間陰沉下去的臉,目光追隨著雲裳即將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鄭重承諾,聲傳整座執法堂。
“六師姐,等我。”
“我定會救你出來。”
“傷你之人,我必讓他……百倍奉還!”
執法堂長廊幽深,蕭辰的腳步聲空曠而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上。
陸雲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句鎖你的喉的誓言,如同一根無形的毒刺,扎進了他的神魂深處。
那張萬年不變的淡漠面具,終于徹底皸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鷙。
“大師兄。”
趙凱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此子如此狂悖,公然威脅你,要不要我……”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陸雲帆眼中的陰霾一閃而逝,隨後,又恢復了那份高深莫測。
他淡淡地瞥了趙凱一眼,那眼神讓後者瞬間噤聲。
“一個連情緒都控制不住的蠢貨,有什麼威脅?”
陸雲帆轉過身,目光投向長廊盡頭的黑暗,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蕭辰的去向。
“他越是憤怒,越是會不擇手段地想要救人。”
“而執法堂,就是他唯一的路。”
他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
“我等著他來。”
“讓他親眼看看,在規則面前,他所謂的憤怒與誓言,是何等可笑。”
……
蕭辰沒有回自己的洞府,也沒有去找任何人。
而是徑直來到了執法堂的禁地,登仙峰。
此峰並非主峰,卻高聳入雲,山體呈一種冷硬的玄黑色,寸草不生。
山路陡峭,終年被凜冽的罡風包裹,尋常弟子甚至無法靠近。
山腳下,一座古樸的石殿孤零零地矗立著。
殿前盤坐著一位須發皆白、身穿灰色長老服的老者。
老者雙目緊閉,氣息悠長,仿佛與整座山峰融為一體。
蕭辰走到殿前,躬身行了一禮。
“弟子蕭辰,求闖登仙梯。”
那老者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蒼老而平淡。
“登仙梯非兒戲,九層試煉,問心、問道、問殺。”
“百年來,闖關者三千一百二十人,身死者九百八,道心崩潰者一百七十三,功成者,僅二百四。”
“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