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打不過,便罵髒話,惹惱綰月,才刺傷這位年輕參領。
綰月講了經過,梗著脖子問,“請主母評理,可是綰月的錯?”
“你錯不在出手打人,錯在出門不按禮數,若帶著嬤嬤與丫頭,對方跟本不敢隔著紗屏偷看你們。”
這話挑不出毛病,貴族家女子出門都會帶年長嬤嬤和貼身丫頭。
只要看到這樣的排場,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登徒子也要回避。
“什麼樣的女人自己出門?”
綺春質問,語氣柔和卻帶著些許壓力,目光轉向雪蓉說,“她不懂,雪蓉說。”
雪蓉眼淚鼻涕淌一臉道,“妾身知錯了,主母饒恕。”
“說!!!”
“沒家世沒規矩的貧家小戶,和有錢卻沒身份的……青樓女。”
“凝翠樓那種地方,不會有貧家小戶,你可直白說來。”綺春毫不留情。
“嗚嗚嗚……是、是娼門女。”雪蓉也是書香門第的女子,說出這話,已是羞愧不已哭軟在地,“妾身知錯,以後再不隨便出門了。”
“好在這次綰月教訓他們,若真由他們上手,倘若摸了哪里,踫了哪里,這筆賬怎麼算?”
“你們不要命了嗎?”
“綰月。不管事情對錯,不管是不是對方男子太輕賤,你需知曉,所有這類事情的後果,皆由女子承擔。”
“真出了事,雪蓉和青竹只有一死以示清白。”
“就算你能殺了那男人給雪蓉報仇又有什麼用?”
“真如此,她二人終是沒了性命。”
綰月臉色發白,她沒想過會產生這麼嚴重的後果。
她自己再隨性,卻並沒有害人的心。
……
李仁回府,那塊腰牌明晃晃放在桌面上。
他有些疑惑,“她們這樣早就回來了?我以為總要玩到入夜才會回呢。”
綺春似笑非笑,用下巴指指牌子,“爺的牌子,收好了,別再給人。”
李仁以為她用主母管家權收了綰月的牌子,說道,“她出門多少次了,又沒出過什麼不得了的事,給她也無妨嘛。”
“哦,原是我太嚴了。正好,今兒綰月捅穿了副前鋒參領的肩膀,禮我備下了,煩爺去給人賠罪,別說咱們王府仗著皇子身份隨意欺負人。”
“還有,人家說了,王府家女眷出門不帶隨從才導致產生誤會,要與你打御前官司,爺也一並處理了吧。”
李仁听罷眼前發黑。
他看著那塊沉甸甸的腰牌,還記得把牌子給綰月的那天。
她躺在他腿上,天上白雲悠然飄過,陽光灑在她白得幾乎發光的臉上,卷翹的睫毛如鴉羽,小巧的鼻子上冒出細密的汗,紅潤的唇半張,露出雪白貝齒。
他把那瓖了金邊的牌子放在她手里,並告訴她這是他用的,代表皇子權力。
可自由進入王府和皇宮。
並承諾不會把牌子收回,他要她不必因為成親而感覺不如從前自在。
他那時以為自己可以做到。
綺春進門前,他也的確做到了。
他只擔心綰月出門的安危,並沒想到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那麼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不怕麻煩,他怕這些麻煩影響到自己的計劃。
如今雖鏟除了李 ,安插了虞美人、拿到兩路軍權,但還不夠,他還需要名聲,還要官員大臣自上而下的稱贊。
真到圖窮匕現那天,他要人心所向。
綺春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嗤笑道,“君不聞︰物有不然,事無不弊?”
“什麼意思?”
“這麼好的機會,難道不是老天來成就爺貴而不驕,謙以待人的美名?”
“他家小公子的確輕薄了咱們府里的女眷,拿去官府也得做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罪名,他家比著咱們差著多少階,平日想見爺一面都難。”
“您只需好好賠禮,拿出態度,多夸夸小公子武功高,順道說說綰月曾任御園中娘子軍的承信女郎,小公子打不過是應當的。”
“承信女郎是天子近臣,見皇上的次數可比他家小公子多得多。自然關系更近。”
“他家忌憚,必將此事大事化小,對方也不願得罪皇上的親兒子。”
“咱們一家子都是天子近臣,對方畏威不願鬧大。你再告訴他,小公子不會白吃了虧,將來定會在軍中有所表現。”
“這件事就此了結,雙方各有受益。”
“鬧大對誰都不好。”
綺春喝口茶,李仁心中豁然開朗。
卻听妻子又道,“這是其一,其二那小公子父親是太中大夫,我已叫人打听過,是個八面玲瓏之人,這個職位固然不高,卻識得許多人,正是為爺說話的合適人選。”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李仁乍听壞消息的氣悶頓時煙消雲散。
綺春早早就想過對策。
“謬贊了。夫君何等聰明?不過沒時間細想,不然也想得通這其中道理。”
“您還是快瞧瞧雪蓉她們吧,可把雪蓉嚇壞了。”
“綰月呢?”
“她?這種事會困擾她嗎?”
李仁听出綺春不喜綰月,不再多說。
起身先到房中更衣,用了晚飯後才姍姍而去。
綰月獨坐房中,連燭火也只點了兩支。
見了李仁訕訕地,“我又惹禍了,連累雪蓉受罰了吧。”
“沒有。”李仁本有些埋怨,見她這樣,反心軟下來,柔聲道,“綺春不是那種刻薄女人,她沒再責罰雪蓉。”
“是我的錯,唉,我來了這許多日子,也想過改變,卻總做得不好。”
她托腮望向窗外的樣子,美若畫卷,實在惹人疼憐。
從前的她不是這樣的,來了京城,就像把花移到溫室中,開得不似山野爛漫中繁茂。
李仁很想綰月還能像從前那樣,但這是京城,容不下放肆。
連腰牌也沒收掉,規訓對綰月來說就像訓練老虎走鋼索。
她本該是山中之王。
道理他懂,可他放不開手。
他將她打橫抱起,走到床邊放下,為她蓋上被子,溫柔問她,“趕明兒我帶你出去,不會叫你總悶在家中。”
綰月心中一沉,她心中本還報著一絲期待,望李仁知道她的苦處,把那腰牌還給她。
此時,希望破滅,她失望地閉上眼楮,不再看他。
因為綰月出府已出了兩次事,李仁實在張不開嘴為她討情。
那腰牌就放在主院正堂桌上,本是屬于他的東西,可他甚至沒收到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