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春收到從溪來信,她年幼時在國公府最愛與從溪玩耍。
兩人親如一母同胞。
從溪來信問她婚後生活可好?李仁待她夠不夠體貼?
還在信上罵李仁是個狗東西,自家姐姐是鮮花,他跟本不配。
之後便用輕松隨意的口氣問起圖雅在府里過得如何?
兩人自小無話不談,綺春馬上回信糾正他道,“她如今已更名改姓,與從前切割干淨,如今的側妃名李綰月,我並不認得什麼圖雅。”
“望弟在軍營用心當差,再立功勛。”
她感知到一絲危險。
李仁回府,都是先回主院,更衣後再去偏院瞧綰月。
綺春發現自綰月落水後,每隔幾天,他回府直奔偏院。
這樣的事,一開始興許只是試探,後面只會越來越過分。
綺春怎麼會縱容?
門上來人小心回稟王爺已經回來,綺春便知他又直接去了偏院。
晚上她特意安排合家一起用飯。
李仁到房中更衣,綺春將他腰上的革帶換成雲章紳帶,將換下的衣裳與革帶掛在竹枝衣架上。
連同革帶一起的,還有掛在帶上的玉佩、香袋等物。
綺春低頭整理衣物,余光瞥見李仁眼光掃過衣架上的物品,便道,“用完晚飯再收拾吧。”
飯菜香氣已從中堂飄入屋內,李仁肚子叫了一聲,他笑,“也的確餓了。”
綺春心口發痛,怎麼會不餓,一回來便奔了綰月房中,大中午的關門閉戶,連飯也不顧得吃。
抬頭勉強笑道,“爺先出去入席吧,我看到雪蓉她們過來了,我更了衣馬上出去。”
見李仁走出房,她迅速摘下自己親手繡的如意梅花荷包,打開,里頭香料還在,多了一縷系在一起的頭發。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是妻子才有的權利。
成親時,綺春大婚夜與李仁的頭發以紅色絲線系在一起,後來編入同心結中,寓意“同心相系,白首不離”。
那枚結子本收在錦盒中。
後來李仁找到一塊上好玉料制了個和合二仙玉吊墜。
他說想要同心結日日陪在身邊,就如他和她形影不離。
便把那結子掛在玉吊墜上。
墜子他成日不離身。
這繡袋里的頭發不是綺春的。
她眼前白嘩嘩一片模糊,持著那繡袋,不敢相信整日在自己耳邊說著甜言蜜語的李仁,一直在騙她。
更可惡的是,這頭發放在她親手繡的香袋中,著實讓人惡心。
腦中頓時浮出個詞,“為他人做嫁衣裳”。
堂中傳來喚她的聲音,綺春將香袋重新掛回去。
換件家常衣裳,對鏡理理頭發,做出個笑臉,這才出去。
滿堂女子中,綺春一眼就鎖定綰月,她穿著緋色、碧青相撞的十二間裙,她身形高瘦,撐得起這種工藝繁雜的裙子。
坐在凳上,長裙曳地,如仙女下凡。
不論走到哪,她的容貌,冰冷的氣質都讓人一眼難忘,且一看之下難以移開目光。
幾人看到綺春都起身行禮。
李仁、綺春坐了主位,桌上各種菜式擺了滿滿一桌。
綺春心細,每人愛吃的都備了一兩道。
綺春道,“綰月妹妹,嘗嘗炙羊肉,這道菜是你素日愛吃的。”
綰用夾了一箸,那羊肉做得咸了不止一分,放下玉箸道,“謝王妃想著,不必專為妹妹準備吃食,偏院有西北廚子,家宴還是以姐姐口味為主。”
她疏離的態度,讓一邊的雪蓉翻個大白眼。
如今雪蓉恩寵雖比不上綰月,但她伶俐活潑,又很會撒嬌爭寵,李仁也有幾分真心喜愛。
敬了王妃幾次酒,雪蓉對李仁道,“爺,妾身自入了王府,沒出過一次門,氣悶得慌,妾身想同青竹一同吃外頭酒樓的菜,還想在湖上泛舟,想看戲,還想……”
“你倒敢想。”李仁笑著罵道。
雪蓉身子一扭,“王妃主持公道啊!綰月姐姐獨自一人,不帶嬤嬤丫頭能成日往外跑,怎麼我們就不能出去一次兩次?”
“爺要不放心,讓綰月姐姐帶著我們?她對外面熟悉。”
雪蓉一臉天真,不似有詐。
她的確想出門玩,但一點不想和冷臉的綰月做伴。
“綰月姐姐不會不願意帶我們吧?”
她在桌下踢了青竹一腳,青竹趕緊幫腔,“對呀,綰月姐姐帶帶我們?”
綺春無奈望向李仁,這先例是他開的,她無法為他兜底。
今天要麼答應讓妾室都出去玩,要麼收回綰月的腰牌。
為這腰牌已經生了一次口角,弄得綺春和李仁皆不痛快。
綰月落水後,綺春提出收回腰牌。
李仁不同意,說這時綰月本就虛弱,心里難過,再收回腰牌倒像責備她似的。
他說話很不中听,“綺春,你平日處理事情最仁和穩重,此時她都成這樣了,你多想想怎麼治好她的病吧,怎麼還想著向她心上撒鹽?”
綺春並不相讓,冷笑一聲,“若不是她非要湖上泛舟,要不是她自己非上船頭撐船,怎麼會受這場罪?爺倒怪起我了?”
“也是我的責任,要不備好這船,備了一船吃喝,你們玩不了,也不會出這場事兒,倒怪著我太能干了?”
“趕明兒,騎著馬出去玩,摔了踫了,是不是也怪我?”
“府里既有規矩,卻沒人遵守,叫我這個主母怎麼管家?”
李仁不悅,“就收牌子,也等人好起來再說,我說一句,你听听你有幾句等著我?”
綺春並不相讓,譏諷道,“多說兩句話就成了沒規矩,不尊重爺。我倒不知道王府的妾室隨意獨自騎馬出門,和主母與夫君爭執相較,哪個更逾矩?”
說罷也不等李仁還嘴,抬腳就走。
此事放下不提,綺春三天沒理李仁,直到他放下身段來說軟話。
這件事成了綺春心中一根刺,不是因為綰月不守規矩,而是因為李仁明知誰對誰錯,卻還要回護綰月。
從這時起,綺春便感覺李仁的情感已明顯偏向綰月,且不想再費心遮掩。
李仁的野心她知曉。
那也是她的目標,不容有失。
李仁的偏愛雖叫她不舒服,但並不是最重要的。
祖母掌家幾十載,中間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事,走到最後的,只能是祖母。
她老人家時常教誨自己的孫女外孫女們——
爭寵的背後,是權力的爭奪!
直至此時,她也只是想調教綰月,讓她守王府禮法,別給李仁戳出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