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心機之深無人知曉。
如今他要拿到宮禁防衛權,只除掉歸山不夠。
沒了歸山還有別人,接替之人並不一定就是他。
李仁早已走上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夜來,他換了衣裳,扮做太監,進入內宮。
新入宮的秀女是他親自挑選,其中一個美人,名芍藥。
是他一眼看中的人。
他答應選她入宮,扶她上位,但她也要幫他。
這美人並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明艷。
她最美的地方是那雙亮如星辰的眼楮。
神似一人。
初時李仁一見她,便愣住了,她過于縴弱,相貌只屬清秀,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兒。
但那雙眼楮看向李仁時,卻閃著某種光芒。
李仁一眼就挑中了她。
不止挑中她,還為她選了最好的女師與嬤嬤。
待她學會宮中禮儀,便將她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他自問這招實在卑鄙,不過,爭斗之中,卑鄙好過殘暴見血。
女子穿上宮女衣服,低眉順眼跟在李仁身後,並不顯眼。
足見她不是美人。
就是這樣的一個不起眼的女子,卻贏得了皇帝一連十五天的召幸。
李仁入了內宮,撿著小路,繞到鐘秀殿,芍藥已不復初入宮時的素淨裝扮,穿著內供一匹千金的瑞金繡緞。
若皇後在,恐怕只有皇後才配穿這華貴無匹的料子。
李仁一見,便很不悅,那顏色太艷麗,金線太耀眼。
他目光漠然,于燭光中散發著說不出的矜貴。
“五皇子。”芍藥一見他便奔過來,伸過手想抱李仁。
李仁退後一步,伸手便摑她一掌,又掐住她的脖子,“怎麼?被父皇寵幸過,便不听話了?”
芍藥委屈巴巴,“哪有?”
她貼上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慎王讓那道士獻上的金丹,怎的不管用?”
“我沒龍胎保住榮華,將來怎麼辦?”
李仁壓住眼中的厭惡,斥道,“去把衣服更換了,這種顏色,你穿上難看至極。”
“男人哪,一個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換就換,都說喜歡女子清水出芙蓉,上了床卻又希望女人如娼妓般放蕩。”
她走到紗屏後,光影讓她的身體顯得神秘而美妙,比之直接看到胴體更誘惑百倍。
“就這樣。”李仁抱臂,眼中沒半分感情,“用盡你的手段,吸引老皇帝的注意,叫他松口,把禁宮軍權給本王。”
“不然……”
“不然如何?”芍藥穿了淺黃紗裙從屏風後走出,低眉斂首,別有一番動人之態。
“這樣很好,萬不可露出那不合時宜的妖媚模樣。”
芍藥貼上來,楚楚可憐,攀上李仁手臂,“五皇子,你父皇不中用了,我需要個孩兒來固寵。”
李仁冷笑道,“他兒子多得很,你不必生育,一有孕便不能承寵,若吩咐你的事辦不好,你就是廢物,到時入了冷宮可別怪本王沒情面。”
芍藥緊緊摟住李仁的腰,手向他袍里伸去,被他一把抓住,“省省力用到我父皇身上,你不明白嗎?我看上的可不是你的容色。把那蠢樣子收起來。”
他用力一推,再次將芍藥推開。
女子怨懟道,“可我願意做到這一步可不止為成為你老爹的寵妃。”
“你那種出身,還想要什麼?”
“不入宮,你繼母就要把你嫁給微末九品官的傻兒子,為你爹求前途。
“所以我要權力!我頭頂上那麼多妃子、娘娘,什麼時候輪得到我?!”
她厲聲厲氣,方才十六歲還帶著一分稚氣的面容上露出與年紀不匹配的狠。
“本王說了,會幫你,我在宮中只手遮天時,就是你的出頭之日。”
李仁側臉在燭光下,美艷無雙,那猶如深淵的雙眼,帶著魔鬼般的誘惑,少女痴痴望著他,終于點了點頭。
“拿出你的手段,春宮圖都學會了嗎?”
芍藥臉紅上來,點頭道,“不止那圖,道長教的雙修之法我也習得多遍,待皇上駕到,妾身就會試上一試。”
她忽而媚眼如絲,“王爺想不想試試?我可以先為你試。”
李仁不再理會她,邁腿離開。
他不會把注賭只放在一件事上,或一個人上。
……
歸山除了安排禁軍守衛皇宮,每日都要抽空到刑部應卯。
有問話便答話,無問話方可離開。
長公主已由皇上下旨囚于修真殿。
朝堂上不少臣子上折子參她,不止打殺下人,從前的風流事也被拿出來暴于朝堂之上,稱其有傷風化。
這些事並非鳳藥有意安排。
一個引子拋出去,後續恰如在米中放了酒曲,事情自然便發酵起來。
歸山因長公主對常牧之念念不忘,又加上查出過火信件,連同那金鈴,如刺入心尖的刀,他整日寡言少語,如一道游魂。
鳳藥遇到他幾次,整個人如行尸,眼神空洞,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鳳藥于無人之時安慰他,“歸大人,時間可以撫平一切,請大人定要堅持過去。”
“讓我過不去的不是沒了官職,娶她時我本以為此生已無緣官場,如今做官我也做夠了,讓我剜心的是她踐踏了我的真心。”
他抬起無神的眼楮穿過鳳藥看向宮宇深處,“我與她已經走散了。”
“我怪不得她心里的男人,那是個好人。”
“我也怪不得她。”
“只怪我自己,當初以為能把握她的心。”
他苦笑,“看吧,男人還是立志于做番事業的好。”
在鳳藥看來,讓歸山知道長公主這麼多年對牧之余情未了,跟本沒必要。
若只是從當差上找他的錯處,一樣可以讓他免了官職。
殺人誅心,手段太狠。
……
這天晚上,李仁代道長為皇上敬獻金丹。
皇上服食過丹藥再次來到芍藥處過夜。
兩人歡好之時,竟然遇刺。
為護芍藥,皇上肩膀被刺客刺傷,侍衛拿下刺客,此次有了經驗,先按住刺客手腳,強行掰開嘴巴,將藏于牙中的毒藥取出。
一番審問,此次行刺之人,與先前的刺客是一伙。
從防衛松散的宮城南角進入的宮殿。
此事絕對屬于歸山重大失職。
皇上雷霆大怒,在芍藥寢宮里,半邊肩膀裸露讓太醫包扎傷處,一手摟著因驚嚇過度縮在他懷里不停發抖的美人,低語安慰。
刺客被處死不提,不知芍藥用了什麼手段,哄得皇上把兩路防衛權暫時交給李仁。
這次誰也沒法開口為歸山求情,他本就在風口浪尖上,又惹出這麼大的事,已下入刑部大牢。
不久聖旨下,長公主李 免去議政權,囚于修真殿反思過錯。
歸山免為平民,永不續用。
他只余駙馬這一重身份。
以上處置並不嚴重,還留了情面,但對李仁來說,足夠了。
他拿到防衛權的喜訊傳入王府,綺春又讓徐家上折子,稱贊李仁辦差妥當,求皇上封賞李仁。
直到此時,李仁在宮中地位才尚可比肩已經故去的兄弟們。
他早已淡了對皇上的父子情分,表現得卻一副父慈子孝之態。
朝臣無不稱贊李仁既是能員亦是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