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李椽,姐弟倆的周歲生日,按著李樂和大小姐的想法,就是找個好點的酒店包間,擺幾個氣球,弄幾條彩帶,一家人聚一起,哈皮斯滋得涂油一唱,蛋糕一切,拍拍照,攝攝像,吃完飯,結束。
可洪羅新和曾敏哪能樂意,一個姥一個奶,早早的就通過中間人李德華聯系上,對了對流程,結果發現兩邊都有的抓周的說法,尤其在南高麗,稍微有點兒條件的,講究的人家,都得有這個流程。
于是乎,在兩家媽的串通密謀下,倆娃的周歲宴,就從簡單的吃吃喝喝唱唱歌,變成了傳統非物質文化與現代相結合的家庭活動。
地方也不在什麼酒店了,就在鴉兒胡同那個後院兒,自家地方,怎麼折騰都行。
離生日還有四五天,就已經有禮儀公司開始進進出出的布置場地。
從南高麗派來的攝像攝影團隊,兩天前開始在院子和房間里布置機位,按照洪羅新的要求,這是要當做給兩個親親外孫拍人生中第一支紀錄片的,不能馬虎,連導演場記什麼的都得有。
<ent的字樣,嘬了嘬牙花子,至于麼,這不就是當電影拍的啊。
吃的麼,生日前一天,穿著燕京王府飯店制服的廚師們,就帶著家伙事兒和各種食材進了四合院的廚房。
李樂問了問曾老師,這花費咋說,听到說是老狐狸掏的,這才感慨一句,老財主。
第二天,李樂先一步到了後院的西跨院里。
滿院的紅火驅散了冬季里的大半寒意。
四合院古樸的青磚地面被清掃得干干淨淨,幾棵高大的老樹早已落盡葉子,枝椏虯勁,此刻卻成了絕佳的裝飾骨架。
縱橫交錯的枝干間,纏繞著細細的、亮閃閃的金色和紅色絲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流動的霞光。
廊檐下,一串串朱紅紗燈,映照著檐下懸掛的晶瑩冰稜,折射出細碎的彩虹。
院子中央,特意闢出了一片空地,鋪著厚厚的、嶄新的紅地毯。地毯四周,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十幾盆蒼翠挺拔的松柏盆栽,樹干上精心纏繞著紅綢帶,枝頭還點綴著小小的、金色的福字掛飾,顯然是融合了南高麗式松樹祈福的意味。
那間被改成了宴會廳的東廂房,一進門,目光所及之處,便是一條粉藍交織的氣球鏈,如一條歡快的小溪,自門楣蜿蜒流淌而下。
仰頭望去,天花板上懸垂著流甦般的七彩縐紙彩帶,如同繽紛雨絲,其間散落著幾朵胖乎乎的雲朵氣球,悠悠地飄浮著。
四周牆壁上,貼滿了手繪的小動物,花花綠綠,高矮胖瘦。
牆角處,各種毛絨玩具,小山一樣堆疊在一起,似乎在靜待兩雙小手的撫摸。
幾只憨態可掬的動物氣球,簇擁在寶寶椅周圍,兩張座椅被柔和的鮮花與柔軟的毛絨玩具環繞著,宛如一個溫暖的小小王座。
正對面牆壁上,一個巨大的金色數字“1”在雲朵與月亮的簇擁下發著光。
另一邊,一張碩大的八仙桌上面鋪著龍鳳呈祥織錦緞桌圍,垂下的流甦金光閃閃。
桌面上,才是今日的重頭戲,抓周的道具。
琳瑯滿目,鋪滿了大半個桌面,紅絨布襯底,每一件都擦得 亮,擺放得頗具儀式感。
既有小巧玲瓏的玉算盤、紅繩系著的銅印章、青玉雕的毛筆、翻開的線裝《三字經》、精致的木頭小刀劍、金元寶模型、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撥浪鼓。
還有一部分帶著明顯的南高麗風格,色彩鮮艷的線團五色絲、小巧的弓箭模型、象征長壽的紙卷軸、以及代表財富的錢袋,更有趣的是,估摸著兩家媽為了體現與現代結合,桌角還煞有介事地放了一個翻蓋手機,和一個電腦鼠標。李樂上前捏起手機一掂,好麼,不是模型。
靠牆的長條案幾上,堆滿了象征長壽和福氣的南高麗式米糕塔和京式壽桃饅頭,層層疊疊,白胖可愛。
李樂皺了皺眉,得,這瞅著怎麼像是給老人家的過壽似的?
一扭頭,堂屋角落架設著兩台攝像機,對準了八仙桌和門口。
一個穿著厚厚羽絨服、戴著毛線帽的小哥正扛著斯坦尼康在屋內小心地試走位,調整著平衡。
還有一戴著棒球帽,疑似導演的,正拿著分鏡腳本,低聲和場記溝通著什麼,眼神不時地掃視著整個空間,似乎在確認每一個角度都完美無缺。
錄音師舉著長長的挑桿麥克風,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最佳拾音位置。
整個場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框架下,充盈著鮮艷的色彩、溫暖的燈光、精心的布置和一絲不苟的專業氛圍。
傳統與現代,家庭的溫馨與儀式的隆重,奇特地交織在一起,等待著兩位小主角的登場。
李樂掃了一圈兒之後,嘴角又忍不住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化作了對這場兩家媽,盛大合謀的無奈與一絲隱隱的期待。
。。。。。。
如李樂所想,倆孩子自從被曾敏和洪羅新抱進了大門,攝影、攝像就開始跟上,轉著圈兒找角度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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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笙今天穿了件南高麗傳統童裝,小小的人兒裹在金絲銀線刺繡出福文的四葵衫里,棗紅綢面軟和如暖霧,彩袖鼓鼓垂落,渾似兩盞小小的燈籠。
腦袋上戴著一圈雪白絨毛的額掩,襯得小臉如剛蒸出的糯米團子,柔膩溫軟。
被同樣穿著傳統服裝的洪羅新抱在懷里,一只小手好奇地向上抓撓著腦門兒上穗子。鮮亮的衣色映著烏溜溜的眼珠,周身漾著喜氣與嬌憨。
李椽在被曾敏抱著,像個紅彤彤的福團。鮮亮的紅綢小襖,交領處盤著細密的金線扣,厚墩墩的棉褲,直襯得兩條腿如嫩藕節般圓實。
戴著老太太給做的威風凜凜虎頭帽,兩只毛茸茸的耳朵支稜著,懶洋洋打著哈欠,仿佛虎崽初醒。
腳上虎頭鞋,虎目圓睜,綴著小小鈴鐺。身子動彈一下,那小鈴便一響,虎口中餃著的彩須亦隨之輕顫。
整個娃,顯出幾分笨拙又鄭重的憨態可掬的來。
跟在後面,一早從臨安趕來給娃過生日的李晉喬攙著李建熙,兩人挨著,也沒個人翻譯,就那麼互相你來我往的用手比劃著,可瞧著,似乎都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麼,時不時你笑一聲,我哈一下,還挺歡樂。
李尹熙和大小姐,一左一右的虛扶著付清梅,談笑著跨過院門。
最後綴著的,是領著曹鵬和其其格的李樂。
等一隊人進了空氣里彌漫著甜絲絲的糕點香、松柏的清新氣,還有一絲絲孩童特有的、干淨的奶香味兒的房間,
李笙就像一顆被點燃的小爆竹,烏溜溜的大眼楮已經忙不過來了。紅紗燈、飄動的氣球、牆角毛絨玩具堆成的小山....每一樣都讓她興奮地蹬著小腿,嘴里發出“那,那!”的短促音節,身子在洪羅新懷里扭得像尾活魚,胖乎乎的手指急切地指點著,迫不及待想要撲向這繽紛世界。
曾敏懷里的李椽則安靜得多,大紅色的小襖襯得他小臉愈發白淨。微微抿著嘴,眼神沉靜地掃過喧鬧的人群和滿院花哨的裝飾,最後落在那鋪著龍鳳呈祥錦緞的八仙桌上,上面琳瑯滿目的物件似乎更吸引他深究的興趣。
只是輕輕動了動被厚實襖子包裹的小胳膊,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倚靠姿勢。慢悠悠地轉動著小腦袋,打量著。
牆角,那位疑似導演的棒球帽男人,對著場記板做了個手勢,屋內架設的攝像機和長桿麥克風悄悄舉起。
等著付清梅進了屋,眾人默契地圍攏到老太太身邊。
“媽,是等會兒還是?”李晉喬問道。
“嗨,就是個彩頭,搞那麼瑣碎干嘛,把娃抱過去,我瞅瞅,這倆娃都選啥。”
“誒。”
洪羅新和曾敏隱身,把孩子放下。
只不過,李笙兩腳一著地,頓時如同彈丸迸發,“咯咯”大笑著朝堆毛絨玩具踉蹌著,拍著手沖過去。
粉裙子鼓成了風帆,扎在頭頂的小發辮竟一跳一跳如兩只驚飛的雀兒,到了近前,急不可待地往前一撲,把腦袋扎進了軟和的毛絨玩具堆里,興奮不已地亂撲騰起來。
“哎呦!娃誒,看著點兒,不是這里!”李晉喬哭笑不得地去抓那只撲騰的小手,李笙卻順手揪住一個鮮艷的毛毛蟲,高高舉起,笑得眉眼彎彎,甩來甩去。
只是手一松,毛毛沖便飛了出去,“噗”一聲正中牆角錄音師小心舉著的麥克風。
一時間,哄笑如沸水里猛地炸開的泡泡。
鏡頭和麥克風驚得一抖。李晉喬笑著連連揮手,沖舉桿的那位,“見笑,見笑!”
而被曾敏放下,腳踩到地毯,晃悠悠站住的李椽只抬眼一掃李笙那邊的鬧騰,便慢條斯理地、磨磨蹭蹭朝著那張八仙桌晃悠過去。
等到李晉喬把李笙“拎”到桌前,看了眼李建熙,“親家,你說,誰先來?”
“李笙吧,當姐姐的。”
“好 。”
老李一彎腰,把一身金光閃閃零碎的李笙放到了碩大的八仙桌中間,曾敏和洪羅新湊過來,引著李笙在四周的東西中選一個。
“笙兒,去挑挑,看喜歡什麼呀!”
“看看,這些東西里面,有喜歡的麼?喜歡就拿!”
一圈人的注視中,李笙的只是左右看了看,瞬間目光鎖定了那片最跳躍的色彩,幾束鮮艷的五彩絲線團。
手一伸,動作飛快,一把就將那團絲線牢牢攥在手心,絲線流甦在她小拳頭外晃蕩,咯咯笑起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這勝利品塞進嘴里嘗了嘗,發現味道不對,又嫌棄地吐出來,小眉頭還皺了皺。
剛想扔了,一低頭,瞧見腳邊最閃亮的一堆,幾枚小巧精致的金元寶。
隨即抓起一個,沉甸甸的手感讓她很滿意,咧開嘴露出幾顆小白牙,就這麼一手抓著五色絲線,一手攥著金元寶,沖著大人們擺動起來。
李樂扯扯一旁的大小姐,“媳婦兒,元寶我知道,可這絲線啥意思?”
大小姐笑著,眼楮依舊盯著女兒,小聲道,“在我們那兒,代表藝術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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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媽該高興了。”
“我媽也是啊。”
李樂瞅了眼曾老師和洪羅新,瞧見李笙抓了絲線,兩人的手握著,眉開眼笑的,一個說著,“阿一古,好,好啊。”一個說著,“就這個,就這個。”
可一轉眼,風雲突變,一把色彩鮮艷、造型可愛的小弓箭模型吸引了李笙的注意,那是洪羅新特意準備的南高麗式祈福弓箭。
李笙立刻又被新目標吸引,丟下五色絲,小手一把抓住了小弓箭的弓身,舉起來,小嘴里還發出“呵呵”的用力聲,那架勢,好像更加滿意。
“誒誒,這孩子,怎麼抓這玩意兒?”李晉喬一拍大腿,一遍引導著李笙,“女孩子家家的,把弓箭,放下,放下。”
似乎听到爺爺的引導,李笙猶豫猶豫,慢慢的就要把弓箭放下,可半道上,直接把弓箭和五彩絲線都拿了起來。
“喲~~~~”
圍著的一圈大人都輕呼,得,這孩子以後是個有藝術天賦的武將麼?
不過,那邊的李建熙,倒是注意到李笙的左手,一直抓著金元寶沒放。
輪到李椽時,這娃的表現卻截然不同。
穩穩當當地坐在李笙旁邊,對姐姐制造的“噪音”只是抬了抬眼,便又專注地看向自己周圍,從左到右,慢慢地、認真地“審視”著滿桌的物件。
掠過吵鬧的撥浪鼓,飄過冰冷的玉算盤,目光最終停留在靜靜躺在一本翻開的線裝《三字經》旁邊的青玉筆上。
李椽伸出小肉手,動作不算快,卻非常穩地握住了毛筆的筆桿。
眾人屏息看他的用指尖輕輕刮擦玉質筆桿的冰涼表面,觸感似乎讓他很舒服,小臉上是一種近乎專注的平靜。
洪羅新在旁邊捂著嘴,眼里滿是驚喜的笑意,曾敏則連連點頭,嘴角含笑。
就在眾人以為塵埃落定時,李椽的目光又慢悠悠地轉向了桌角那個翻蓋手機。
他盯著那黑色的小方塊看了幾秒,然後,握著毛筆沒松,另一只小手卻朝著手機伸了過去。
夠到了,笨拙地、卻很努力地想把那個對他來說有點大的“黑磚頭”也抓起來。一手毛筆,一手手機,小小的身體微微晃了晃,努力保持著平衡,那模樣,又認真又帶著點貪心的可愛,惹得滿屋大人忍俊不禁。
不過,這群人里,表現得最高興的是李建熙,哈哈哈笑著,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線,不住的點著頭。
李晉喬看了眼笑眯眯的老太太,剛要張嘴,李笙卻突然抓起手里的金元寶,塞進李椽的懷里。
李椽看了眼,皺眉推開,金元寶“咚”地滾落,可李笙鍥而不舍又撿回來,這次直接塞進弟弟的衣領,冰得李椽一激靈,隨即扁嘴表示抗議。
可李笙卻“咯咯咯”的直樂,小手一撐,一抬屁股,就站了起來,沖一旁的付清梅,伸手要抱。
“可不敢讓老奶奶抱,跟個小猴子似的,來,上爺爺這來。”李晉喬拍手,可李笙根本不買賬,依舊“額額呢呢”的沖付清梅伸著胳膊。
“行啦,我來,我來。”
等李笙落到老太太的懷里,明顯的安靜了許多。
“誒,李笙裙子掛的是啥?”邊上,李尹熙扯了扯其其格。
眾人一听,都瞧。
“狀元簽。”曹鵬沉聲道。
“怎麼,咱家又要出個狀元咧?”李晉喬樂道。
“萬一是個武狀元呢?”李樂咂咂嘴。
“扯淡,門兒都沒有!必須得文,就是文,咱家不出武將,走文運。”
“哈哈哈哈~~~~”
廊檐下的冰稜依然剔透,朱紅紗燈的光暖意流轉。
攝像機的鏡頭無聲旋轉,忠實映照這熱烈繽紛過後的小小狼藉與滿足。
人生初試啼聲與選擇,就這樣在滿堂歡笑與一絲散漫中烙下了痕跡。
生活的鏡頭,本就該由孩子們自己掌鏡,亂糟糟里全是可愛,懶洋洋里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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