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一百八十七章 痛定思痛,深謀遠慮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征子有利 本章︰第一百八十七章 痛定思痛,深謀遠慮

    夜幕初降,小西關飯莊娼館地界,燈紅酒綠,熱鬧非凡,歡笑聲時遠時近,飄忽不定。

    江連橫包下了整個聚香樓。

    大堂里的弟兄們早已胡吃海塞、拼酒笑罵起來,而他則是帶著家里最受信任、最受重用的頭目,單開了一個雅間。

    趙國硯、劉雁聲、張正東、王正南、李正西,不是過命的交情,就是多年的手足,位置坐得瓷實,在江家都有相當程度的話語權。

    榮五爺這段插曲,已經臨近尾聲;胡匪那批軍火,也在南風的多方斡旋下,逐漸出現轉機。

    桌面上擺滿了酒菜魚肉,江連橫卻遲遲沒有動筷,其他人自然只能坐著干瞪眼。

    “道哥!”王正南喝了口茶水,莫名問道,“咱們這是……等誰呢?小北待會兒回來?”

    “等個弟兄!”江連橫轉頭看向東風,“應該快來了吧?”

    張正東“嗯”了一聲,其他人卻立時茫然起來︰還有哪個弟兄沒來?總不可能是在等韓心遠和鐘遇山吧?

    不過三言兩語的功夫,雅間里便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

    江連橫說罷,雅間房門便被應聲推開。

    眾人抬頭去看,卻見溫廷閣身穿一襲灰色長衫,風塵僕僕地走進屋內,雙手抱拳,逢人便拜,面帶愧疚,口中連連道歉︰“道哥,各位兄弟,實在不好意思,剛從附屬地那邊回來,讓大伙兒久等了。”

    “溫兄!”劉雁聲立馬站起身來,左右看看,略一思量,當即便猜出�大概,于是連忙笑道,“原來你沒走啊!”

    溫廷閣連忙解釋道︰“雁聲兄別見怪,東家交代的差事,各司其職。”

    “理解理解!”劉雁聲滿不在意地擺擺手,旋即轉頭看向桌上的主位。

    江連橫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上桌吧!”

    溫廷閣深知這三個字的含義,于是便穿過座椅,沖著江家的大掌櫃納頭便拜。

    江連橫見狀,立刻抬手制止,卻說︰“改天再拜吧!今天就是吃個飯!”

    溫廷閣也覺得眼下的情形太過隨意,不夠正式,想了想便站起身,自知自覺地走到座位末端坐了下來。

    他這邊剛坐下,其他幾人卻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王正南和李正西見過幾次溫廷閣,印象不深,似乎也從未得到過道哥的重用;趙國硯更是只聞其名,連面兒都不曾見過。

    江連橫便簡單解釋了幾句溫廷閣的來路,以及在這段時間里,溫廷閣接手的差事——及時除掉趙永才、暗中配合西風盯梢那 、發現鐘、韓二人私下勾結等等……雖說談不上至關重要,但也絕對不可或缺。

    如今,溫廷閣受邀跟江家頭目同桌共飲,盡管江連橫尚未明說,提拔重用的意味卻已經很明顯了。

    酒席開場!

    既然都是江家的人,彼此之間便無話不談。劉雁聲自是頻頻舉杯助興;王正南向來和氣,听說溫廷閣是熱河人,便拉著他打听其當地的風物土產;張正東還是艮啾啾的性格,只管悶頭喝酒;趙國硯大概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始終不冷不熱地打量著溫廷閣;李正西卻怔怔發呆,似乎有所困惑。

    江連橫呷了口酒,目光越過杯沿兒,掃視一圈兒眾人的反應,嘴角隱隱露出微笑……

    …………

    正午時分,陽光透亮,照得人慵懶困倦。

    江連橫剛剛吃過午飯,正要用茶的時候,就被胡小妍催著來到二樓書房,陪她查清“和勝坊”和“會芳里”的賬目。

    兩口子相對而坐,江連橫卻出工不出力,顯得昏昏欲睡、心不在焉。

    樓下院子里傳來一雙兒女的嬉鬧聲,小花帶著他們玩兒時的游戲,江承業比江雅小一歲,說話晚,眼下正是給姐姐當跟屁蟲的時候,讓干啥干啥,比當媽的說話還管用——姐姐莫不是弟弟的天敵?妹妹莫不是哥哥的天敵?女人絕對是男人的天敵!

    江連橫遠遠地看著倆孩子,眼里有笑,心中暗嘆︰吃白米飯長大的小孩兒就是漂亮!

    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在亂世中照顧了自己的家人,不曾讓他們忍饑挨餓,不曾讓他們蒙難受辱,盡管手段卑鄙凶殘,但他不想,並且無愧于他們。

    “唉!”

    胡小妍忽地嘆息一聲,在賬冊上做下批注,字跡歪歪扭扭,很大,像是孩子寫的;手邊的算盤打得也不快,一頓一頓的,比鐘擺還要慢,卻比鐘擺還要準。

    “咋了?”江連橫轉過頭問,“我破產了?”

    “那倒沒有。”

    “我就說麼!”江連橫笑道,“你在咱家地庫里藏的那些金條和現大洋我都看見了,咋可能破產吶!”

    胡小妍翻了個白眼,旋即低頭去拿另一本賬冊,口中喃喃自語︰“會芳里的生意太差了,實在太差了,我之前懷孕帶孩子,你就不能上點兒心?”

    “仨瓜倆棗兒的爛賬,我懶得看!”江連橫點燃一支香煙問,“咋的,賠了?”

    “賠倒是沒賠,就算賠也賠不了什麼,但不掙錢,一年下來差不多白忙活!”胡小妍再次提議道,“要不你帶我去看看吧!我這樣的雖然當不了老鴇,至少可以看看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吧?”

    “你做夢去吧!會芳里的生意我寧肯不要了,你也別想去那種地方,想都別想!”

    “不要可不行,家里還指望著用錢呢!”

    “用什麼錢?兩千現大洋你不是都已經準備出來了麼?”

    “張老疙瘩給你劃了兩條街,四條胡同,就算默認讓�C郵鄭 且膊皇前贅模 悴壞米Л羰奔涑鍇 俊br />
    “這倒是,也對!”

    “另外,我還想給江家辦個義學。”

    江連橫被香煙嗆了一下,皺眉詫異地問︰“辦啥?義學?善堂那種義學?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還真把自己個兒當成慈善家了。”

    胡小妍放下賬冊,毫不退讓地說︰“反正這事兒我已經定了,義學必須得辦。”

    “你定了?敗家老娘們兒,想一出是一出,你說辦就辦?那你把我辦了吧!”

    然而,以江家的名義興辦義學,並非胡小妍一時興起,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江家此番遭遇危機,以及趙正北單騎救主一事,讓她更加堅信了自己三年前的判斷——只靠金錢維持而無人情往來的關系,實在不夠牢靠。

    有利而無恩,無非狐朋狗友;有恩而無利,未免強人所難。

    當然,世態炎涼,人心冷暖,即便有恩有利,落井下石,反目成仇者也大有人在,可總歸是多了幾分牽絆。

    胡小妍先前已經供了十二個小叫花子,在城里念書。她現在覺得遠遠不夠,要是能再拉上遠近窮苦人家的孩子念書,不指望他們能成才,哪怕日後只是個郵差,甚至就為了認兩個字兒,保不齊也有用處,江家日後再逢為難,也就多了些閃轉騰挪的余地。

    “哪怕是養了一群白眼兒狼,一個都不念著咱家的好,單說興辦義學這件事,傳出去你面子上也有光,以後再踫上什麼事兒,官府上包庇咱們,至少還有個說法。”胡小妍說,“以後父老鄉親說起你,也能有句好話。”

    江連橫掐滅煙頭,沉吟不語。

    “而且,辦義學也用不了多少錢。”胡小妍接著說,“我都想好了,白國屏的外宅,當年橫死的人太多,空著也是空著,賣不出去,不如就騰出來裝裝,改成教室,再請三五個老先生,沒多少挑費。”

    “你知道教室長啥樣麼?”

    “長啥樣?”

    江連橫忽然冷嘲道︰“天天圈在家里,連教室長啥樣都不知道,還興辦義學呢!”

    胡小妍一听這話,臉頰立馬漲得通紅,隨即匆匆低下頭︰“那不辦了。”

    說著說著,就要掉眼淚。

    江連橫趕忙改口,說︰“哎!跟你開個玩笑,辦辦辦,都按照你說的辦,你不都定下來了麼!”

    胡小妍不吭聲,怔怔出神地翻看著賬冊,明知他沒有惡意,可“天天圈在家里”這幾個字,一經細想,便覺得委屈、自卑。

    “啪嗒”一聲,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江連橫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時不時偷瞄兩眼胡小妍的反應,直到听見算盤聲又重新響了起來,他才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那個……‘和勝坊’和‘會芳里’這兩處場子,以後準備分給誰?”

    “誰也不給了。”胡小妍頭也不抬地說,“以後家里賭檔和娼館的生意,誰也不給了,咱自己拿在手里。”

    “那能顧得過來麼?”

    “花錢請專業的經理、會計,看場子的人好辦,東風、南風和西風,輪班倒就夠了,而且咱家現在也不用太擔心這些。”

    江連橫皺起眉頭,遲疑著說︰“那幾個弟兄都干啥呀?”

    “等著吃分紅就行了。”胡小妍說,“可以借他們勢力,但家里的生意以後不再分出去了,會芳里可以考慮,和勝坊絕對不行!”

    “媳婦兒,這麼干——是不是有點兒因噎廢食了——就是有點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你沒發現‘和勝坊’總出事兒麼?”胡小妍反問道,“周雲甫在的時候,第一個反的就是‘和勝坊’的陳萬堂,咱家現在才立櫃幾年,鐘遇山就又有了這種苗頭?”

    歸根結底,“藍道取財如兒戲”!

    賭檔的生意來錢太快,一副牌、幾個骰子,頃刻間叫人傾家蕩產,鐘遇山拿到和勝坊,短短三五年時間,只靠著江家給的分紅,就已經富得流油。

    真金白銀擺在面前,日夜經手而過,長年累月地同私欲作斗爭,難保不會假賬貪財,以致于野心膨脹,尋求自立門戶。

    陳萬堂當初能手握賭檔的生意,那是因為和勝坊原本就是他的,他帶著一整套班子投靠山拜碼周雲甫,而周家自身有奉省的煙土買賣托底,同時又有“海老”作頭馬,人脈通達,“串兒紅”女流之輩不足為懼,因此直到暮年以前,周雲甫都能穩穩壓著“穿堂風”。

    再一再二不再三,胡小妍不打算把收上來的賭檔生意,再分給手下的頭目。

    不止是賭檔,江家日後如有雲土買賣,也要牢牢攥在手里。

    江家可以給勢,可以給錢,但不能給來錢的路子。

    “道理是沒錯。”江連橫撓了撓頭說,“但孤木不成林,弟兄們都是立過功的人,光給錢也不是那麼回事兒,北風都二十……”

    “二十一。”胡小妍提醒道。

    “可不是麼!北風都二十一了,東風二十三,南風、西風二十二,趙國硯他們跟我仿上仿下,總得有點兒差事。”

    “四風口不用擔心,家里的事兒就夠他們忙活了,至于其他人,他們要是想做生意,江家可以借他們錢、幫他們疏通關系,前提是必須經過家里同意。國硯例外,營口豬鬃的生意已經答應讓他打理了,他要是願意,可以繼續管著,花紅不變。”

    說著說著,胡小妍又想起一件事。

    “說到大西關開埠,我打算把家里保險公司的‘貨運’倆字兒去掉,就叫‘縱橫保險公司’。”她說,“過兩年,一旦商埠地建起來,不知道又有多少新商號,有商鋪,就要交水火險,這是個商機,咱們把那一片的水火險拿下來,不必跟城里的老字號傷了和氣。”

    江連橫覺得頭有點大,哼哈答應著,有些顧不過來。

    胡小妍接著又說︰“還有,昨兒晚上我想了,如果大西關外要開商埠地,工程肯定不小,人力、物力、街燈、路面、蓋房子……我打算把家里的錢拿出來一部分,入股磚廠、電燈廠這類生意,如果哪家不讓入股,你得去動點手段!”

    “我先緩一緩。”

    “听我說完,你是東洋工廠那邊的總把頭兒,我讓南風去商埠局通氣兒了,開工動土之前,咱家會先得到消息,你得提前讓手底下的大小把頭兒找好人,把人工的活兒給搶過來。不過,我也想了,這麼大的油水,張老疙瘩肯定要攤派給那幾個把兄弟,但他們都是營署要員,多半是督辦、幫辦這類差事,你得多走動,提前打點好關系,老張是老張,他們是他們,到時候指不定哪個能借上力。”

    “那個……要不你給我寫下來?”江連橫只覺得腦袋越來越大。

    “我都已經給你寫好了。”

    胡小妍把輪椅往後挪了挪,拉開抽屜,從里面翻出幾張紙,遞上前問︰“你看看,怎麼樣?”

    江連橫立馬擺了擺手︰“呃——我與夫人所見略同,就不用再看了,照你說的辦就行。”

    胡小妍總算不生氣了,笑著問︰“我讓你看看這字兒寫得咋樣,有進步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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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一半,江連橫立刻捂住嘴,偷瞄著胡小妍,干笑道︰“挺好挺好!寫得不錯,要是三叔在,讓他給你指點指點,那就更好了。”

    胡小妍沒再理會,轉而又問︰“雁聲寫的那套規矩,你看沒看?”

    江連橫點點頭︰“大概看了兩眼,他那是老洪門的那套規矩。”

    “不好?”

    “不是不好,是我爹他們以前老跟我說,南春北典,各有不同,南幫有南幫的規矩,北幫有北幫的路數。真要細分下來,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江湖慣例,咱關外也一樣,按他寫的那些,生搬硬套,肯定玩兒不轉。”

    “我也這麼覺得,很多事兒叫法都不一樣,但有些地方還挺有道理。”

    “那肯定,沒道理的規矩,怎麼可能立得住?”

    “江家該把規矩立清楚了。”胡小妍提議道,“要不,你把他寫的那些東西拿過來,你看著再改改?”

    江連橫應聲點頭,正要起身的時候,忽地听見宅院大門有人聲響動。

    順著玻璃窗朝樓下看去,卻見闖虎領來三個人,在大門口跟袁新法言語了幾句,隨後朝院子里走了進來。

    “ !薛掌櫃來了!”江連橫喜笑顏開道,“快準備準備,那兩千塊現大洋擱哪呢?”

    言畢,一道銳利的目光頓時刺在臉上。

    江連橫一怔,扭頭卻見胡小妍側過身,正死死地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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