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口關。
作為矗立在魏郡和上黨郡之間的重要關隘,滏口關當道而立,橫絕滏口陘的道路。
從魏郡到上黨,若不打通滏口關,則一兵一卒也難以踏入上黨,所故,滏口關是河北人馬的第一目標,也是甘寧和沈彌等將校守御的重點關口。
“文淵,滏口關就托付給你了。”甘寧向著沈彌囑咐道。
身材高大,容貌魁梧的沈彌點了點頭,質樸剛毅的面色就說明了一切“興霸寬心便是,只要某在一日,滏口關就絕無陷落的風險,就算河北舉十萬大軍前來,也是無濟于事,無能為力。”
甘寧面上揚起笑意,他激勵沈彌道“以文淵之才,莫說河北十萬之眾前來,就算是百萬之眾前來,但使文淵在,某亦無所憂也。”
對于沈彌,以及其人麾下的無當飛軍,甘寧是有過深入了解的,無當飛軍的戰斗力方面,在秦地稱得上是數一數二,今日入駐滏口關,不過是牛刀小試爾。
再者,滏口關當道而立,居山嶺之中,是一處至為險要的關隘,而一座堅固的城池,再加上戰斗力十足彪悍的士卒,城內糧草又不或缺,滏口關的安穩有若泰山。
在和沈彌對談了兩句,甘寧拱手告辭而去,他將前往壺關坐鎮,調度四方兵馬,行主帥之事,至于滏口關,則全權由沈彌負責。
行不過數日,當甘寧抵達壺關的同時,他收到了沈彌的急報,這則急報帶來的一條頗為重要的信息——袁紹出兵了。
河北大軍分作兩路,一路向上黨,由袁紹親自統帥,一路向河內,由袁紹之子袁譚統帥,其中向上黨的這一路,是當之無愧的主力,兵馬有數萬之眾,袁譚所統帥的偏師則少上一半,也有兩萬余人。
不過袁譚所統帥的偏師人數雖少,但馬匹的數量多于主力,蓋因上黨多山,非驍騎馳騁之所,而河內地勢便利,不過有幾座小山丘,大利于驍騎馳騁,所以作為偏師的袁譚這一路,擁有河北大半的騎軍。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甘寧神色淡然,好似天邊慵懶不動的浮雲,他提筆書寫的一封文書,交由使者向潼關遞去,告知劉璋河東大軍的動向——劉璋眼下正駐于潼關。
接著甘寧向上黨郡的四方縣城傳信,告戒眾人小心謹慎,謹守城池,勿要為袁軍所趁,不要落得城破兵敗的結果。
該通知的通知了,該告誡的告誡了,甘寧安坐于壺關,等著烽煙燃起的那一刻。
而烽煙很快就燃起了,滏口關的沈彌,自關城下望,瞧到了一眼看不到頭的袁軍,像極了一條長龍由東飛來,而袁軍那奪目的盔甲,鮮明的旗幟,好似巨龍張開的血盆大口,欲要將滏口關吞噬入肚。
河北大軍聲勢 赫,氣焰蒸騰,沈彌卻並沒有為之意動,他面色比往日更加淡然,做著和往日一樣的事情,在滏口關頭上巡視坐鎮,保證滏口關的萬全。
關城下,張合領著親衛士卒騎,來到了滏口關的近前一百二十步所在,在這城頭箭矢飛躍不到的地方,張合舉目打量起了滏口關的城防。
只眼過後,張合對滏口關的城防有了個大抵的定論——森嚴。
但見關城上旗幟分明,守御齊整,士卒們的面色,並沒有因為河北大軍抵近而有所慌張,一個個只如同木雞一般,頂著炎日,駐于城頭,靜默的守衛著滏口關。
張合頓感一陣牙疼,當初他在軹縣守御百余日,讓秦軍吃了不小的苦頭,今日作為攻城方的他,只怕要在秦軍手上吃不小的苦頭了,時易世變了。
氣勢洶洶而來的張合,礙于滏口關縝密的守御態勢,他下達了安營扎寨的打算,而不是趁著大軍初至,士氣正隆的時候對著滏口關發起攻擊,那樣只會遭遇小挫一二,葬送了如今將校們高昂的士氣。
入夜,河北先頭部隊的中軍大帳內。
在袁紹還在後方未至的情況下,中軍大帳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張合的居所,雖是夜深之際,然張合沒有安寢,他一雙虎目,于通明燈火的照耀下,打量起了擺在案幾上的輿圖。
張合的手指沿著一道線條前進,而這條線條,正是張合此次進軍的滏口陘,太行八陘中連接魏郡和上黨郡的重要通道,也是最近的一條通道。
其他如井陘,偏北了一些,如太行陘,當下太行陘的入口野王縣,為秦軍所得,是故河北人馬攻伐上黨,唯有滏口陘和井陘可走,然井陘偏北的情況下,河北人馬自是優先由滏口陘進軍。
忽的張合移動的手指停了下來,好似受到了什麼阻力一般,頓在了一個圓點所在,而這處圓點,正是秦軍所把守的滏口關,如果想繼續前行,唯有攻破滏口關,方可大步前邁。
‘難矣哉。’張合手指在滏口關上停留了片許後,他輕嘆了一聲。
滏口關堅城一座,又有精卒守御,這等城池攻伐起來,沒有個一年半載很難有個結果,倘若是秦軍遞補援軍,接濟糧草,那滏口關被攻破的時間還要拉長,說不得年不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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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名義上的謀士,實際上的監軍,郭圖陪同張合先行抵達這里,眼下正位于席間,他瞧見了張合手指所點在的滏口關,也瞧出了張合眉宇間的憂色。
斟酌一二後,郭圖出言問道“張將軍,可是憂心滏口關難破?”
張合默然的點了點頭,頓了頓後,方才出聲回應“今日某偵觀滏口關,但見關城高築,比之前高了七八余尺,又護城河寬了丈余,且守御之物一應俱全,守城士卒多為精兵,此等堅關,恐難破矣。”
郭圖听著張合的擔憂,他的面色卻是輕松愜意,在張合講述完畢後,他揚起笑色,向張合夸口道“張將軍,我聞滏口關守將為劉季玉麾下沈彌,其人非是出身名門,又不通經學,甚至于身上有蠻夷的血脈,是個歸化的蠻子。”
“似沈彌這等歸化的蠻夷,我料定非是忠臣良將之屬,或可以重利誘之。”
“圖請命來日前往說之,倘能說服其人開城歸降,我大軍可不發一矢而下滏口關,得此雄關,再長驅直入,重奪上黨,想來也是一樁美事。”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河北收集過劉璋麾下諸將的出身和經歷,張合作為大將,自是得到過這些機密情報,就如郭圖所言,沈彌是一個歸化的蠻夷,而蠻夷素來沒有什麼信用,或許真的可以用利益招誘沈彌。
想到這里,張合說出了他的擔心“沈彌雖是歸化的蠻夷,但歸化日久,到底沾了我漢家忠義的風氣,且聞沈彌以前在巴郡不過為一渠帥,自投劉季玉後,一路遷升。”
“校尉、將軍、陷陣將軍……”張合對沈彌的升遷路線知之甚悉。
“算來秦王劉季玉對待沈彌,可謂厚矣,無以復加,這般情況下,沈彌恐是不會做出叛主的事情來,多少會有些底線。”
“誒。”郭圖擺了擺手辯道“張將軍,蠻夷到底是蠻夷,沾染了漢風也還是蠻夷,我斷定沈彌之本心,絕非忠義之徒,至于張將軍所言劉季玉待沈彌厚矣,其人有該有的底線……”
“嘿嘿,只要我等開出的價位足夠高,高到突破沈彌的底線,還怕沈彌不歸降我軍嗎?”
“郭君即是有十足的把握,來日就麻煩郭君往滏口關一行。”郭圖既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張合也不好再勸阻,他打算放任郭圖前往滏口關,行勸降沈彌一事。
“倘若真如郭君所言,以縱橫之才,說得沈彌開關歸降,則今次西征,郭君功可為第一也。”
“張將軍寬心便是,我明日一去,必然是馬到功成,一帆風順。”郭圖挑起眉頭,事情還沒辦成,卻已是得意了起來,仿佛勸降一事十拿九穩,出不了什麼紕漏。
沈彌說到底還是蠻夷,蠻夷的本性就是貪利,誰給的利益足夠高,就跟誰干,跟誰走,依著往日里同蠻夷打交道的經歷,郭圖有著充足的自信。
第二日。
郭圖單人自袁軍營寨而出,舉著一面白旗向著滏口關行去,一百步,五十步……
當踏入滏口關城牆五十步的時候,一聲勁道的松弦聲響起,旋即一支羽箭插在了郭圖往前一步的位置。
“來者何人?”滏口關城頭上響起了一聲質問。
郭圖輕咳了一聲,而後揚聲道“我乃冀州從事郭圖,今日來求見沈將軍,還望不吝一見。”
“來見我家將軍作甚?”城頭追問道。
“陳說當下安危,事關沈將軍性命也。”郭圖再答。
城頭沉默了一會,片刻後,城頭放聲道“近前來吧。”
郭圖嘴角露出一抹弧度,能見面就有六成的把握,等見了面,憑借他一張巧嘴,說服沈彌歸降,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一樁大功就要落入他的懷中了。
……
朝歌。
袁譚受命于袁紹,為攻伐河內的偏師主將,于是乎,他自黎陽移兵到了朝歌,等候起了顏良、文丑兩位驍將,待到大軍會齊,再向河內發兵。
這里為了博得顏良、文丑二位驍將的依附之心,袁譚沒有在朝歌枯等,他在親衛的簇擁下,向北出迎了一段距離——據鄴中傳來的消息,顏良、文丑當是今日抵達。
淇水湯湯,漸車帷裳。
一路北上,袁譚來到了淇水河畔,這條從商周時期就經流不息的河流,水質清澈,目可及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可謂是極為美妙的景象。
在靜候顏良、文丑抵達的空隙間,目睹湯湯的淇水,袁譚心中的郁意稍稍緩解了一二。
也是自上黨兵敗後,原本閑置于黎陽的他,忽再得袁紹重用,被任命為征討河內的主帥,讓袁譚失意的內心再度燃起了雄心,恢復了對嗣君之位的覬覦。
‘父親沒有徹底將我閑置,遇事還是想起了我,說明我這位長子在他心中分量很重,不是一二波折所能破滅的,即是父親心中有我,那嗣君之位……’
袁譚的眼中好似有烈焰升騰,目光灼灼的教人不敢直視。
“來了。”一聲提示的叫喚,打斷了袁譚的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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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譚順著親衛舉手指向的方向望去,但見輕騎數千,自遠方趕赴而來。
行軍途中,騎卒們愛惜馬力,往往不會賴在馬背上不下去,而是走一段路程,騎行一段路程,更多的時候騎卒們是靠著兩條腿行軍,而不是騎馬奔赴。
就如眼下,遠方趕赴過來的輕騎,多是騎卒在馬下步行,馬背上空無一物,連馬鞍都沒有放置。
是故雖是袁譚瞧見了趕來的輕騎,但等他和這支輕騎隊伍的將領——顏良、文丑對上話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長公子。”作為騎將,顏良和文丑有著一二特權,他們可以在馬背上騎馬行軍,但如今撞見前來迎納他們的袁譚,顏良、文丑豈會托大到賴在馬背上不下來,二人自是離著袁譚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翻身下馬,接著快步上前,拱手向袁譚施禮。
“顏將軍、文將軍,勿需多禮。”袁譚伸出手一托,止住了顏良和文丑彎腰俯身的動作,顏良和文丑順勢起身,沒有強行施以大禮,但拱手致意而已。
“譚已備好酒席,就待二位將軍抵至,今日且先不談軍情,暢飲一番再說。”
入夜。
“長公子待你我何其厚也。”說起白日的遭遇,先是袁譚親自出迎,而後酒宴之上袁譚對二人多加夸耀,顏良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觸。
文丑卻是不似顏良為今日遭遇所感動,他只淡漠的問詢了一句“怎麼,你要投到長公子門下嗎?”
顏良的頭如同撥浪鼓搖了起來,他嗤嗤道“談不上,談不上,這嗣君之爭,不是你我能摻和的,萬一壓錯了寶,只怕是萬劫不復,我等寒門出身的將領,又沒有哪些謀臣文士錯綜復雜的關系,就算一時沉淪,有人幫著說項又能復起。”
“這就對了,你我啊,就中立站著,誰也不得罪,誰也不投靠,反正不管誰上位,都得倚重你我,這就是亂世的好處。”文丑嘿然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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