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夏侯淵于中軍所在一馬當先,眸子中帶著對功名的渴望,驅使他不斷向前急行。
‘大谷關。’
夏侯淵心下默念起了他的目標,倘若襲取拿下大谷關,則可長驅直入河南尹,一方面對雒陽進行圍困,一方面前往虎牢關,與曹仁配合,前後夾擊拿下虎牢關,接應曹仁所部進入河南尹。
或許可以在拿下大谷關後,日夜行軍,直趨雒陽,在雒陽注意力都在虎牢關的情況下,嘗試一戰定雒陽,全取整個河南尹,再向西抵御關中來援河南尹的秦軍。
一念至此,夏侯淵心頭不由一陣火熱,按照他的推想,順利的話,只需日,便可拿下河南尹,而等到劉璋派遣援軍前來,黃花菜都涼了,劉璋將對他們無可奈何。
這即是夏侯淵的戰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只要行動上夠快,敵人就抓不住你的蹤跡,摸不清你的想法,難免心下旁皇不安,而軍心不定,就容易為夏侯淵抓住機會。
“夏侯將軍,是否歇息片刻?”樂進自後湊到夏侯淵的身邊,他向後示意夏侯淵觀察一二士卒的狀態,長途奔襲至此,士卒疲乏尤甚,亟需歇息片刻調平呼吸。
“好。”夏侯淵點了點頭,雖是兵貴神速,但多少要給士卒保留一份體力,不然就此勉強沖到大谷關下,士卒們也很難強撐著疲憊的身體,來對大谷發起進攻。
且知道,兵法所雲,以逸待勞,是兵法的正途,這一點,夏侯淵清楚明白的知道,是故就算樂進不提醒,他也會安排士卒歇上片刻進行調息,以免士卒過于疲乏,沒有一口力戰的氣道。
士卒們歇下了,夏侯淵和樂進也各自尋了一塊坐石安坐歇息。
樂進大口的喘息了幾句,呼吸進山林間的新鮮空氣,片刻後他的氣息逐漸平穩了起來。
“文謙,長途奔襲,非爾所長,莫不如你居中主持,我向前為前驅。”夏侯淵見著樂進略顯疲乏的臉色,他關懷了一句道。
先是作為曹操帳下吏,而後憑借一身膽烈,追隨曹操南征北戰,如今擔著折沖校尉的樂進,他的身材不怎麼高大,因而容貌顯的短小,然在戰場之上,卻是每每先登,一往無前。
正如夏侯淵所言,樂進不善于長途奔跑,他的長處在于先登陷陣,膽志無二,而今隨著夏侯淵長途奔襲大谷關,著實有些難為他了。
可身體雖是疲乏,樂進卻是重重的搖了搖頭,他拒絕道“夏侯將軍,你是大軍的主將,自當持重,豈能去做先登的勾當,若論先登陷陣,攻城拔寨,要當以我為先驅才是合宜。”
“罷了。”夏侯淵並不爭論,也是他知道作為主將,確乎需要持重一二,但在行軍之時也就罷了,等到兵臨大谷,他會當一馬當先,激勵士氣,一戰而下大谷。
“說來此地距離大谷應當不遠了。”夏侯淵舉目西望,灼灼的目光似是穿過了重迭的山巒,落在了大谷關城之上。
聞言樂進心下估摸了一二“約計三十里左右,再有一個時辰,我軍當可進抵大谷關城下。”
“嗯。”夏侯淵沉沉的應了一聲,一個時辰後,就要見真章了。
“某將請為先登。”樂進適時的請命了一句,夏侯淵作為主將,可以上前也可以不上前,但先登的角色必須具備,在李典于後方統帥後軍的情況下,先登的角色,樂進以為非他莫屬。
“卿且不言,我亦當以卿為先登。”對樂進的戰斗力有著清晰了解的夏侯淵,對于樂進任先登一職,他沒有半分意見,至于他自己的定位,到時候打起來,全軍壓上,先不先登也無所謂了,不管是誰,都是先登的一員。
歇息了一刻半鐘後,夏侯淵著令全軍繼續進發,向著他們的目標大谷關前行。
向前行不過五里,遇一處山道狹隘,兩旁樹木叢生處,只見山林上鳥雀騰空飛躍,未曾落羽,似是受到驚嚇一般,正是兵法所忌諱的地方,蓋因鳥雀預警,以此中往往多有伏兵。
然而夏侯淵卻是不管不顧的領著中軍撞了進去,他的前軍千余人已經通過了這處山道,即是說明這里沒有問題,至于鳥雀騰空,多半是為前軍所驚擾。
‘大谷關,我來了。’夏侯淵行于狹道之上,對旁物無從關心,只心心念念他的大谷關,雖是大谷關眼下還在秦軍的手里,他需要先奪過來才是他的。
忽的就在這時,無數急促的 然之聲,自山林兩側響起。
夏侯淵神經反射般的埋下頭去,他知道這是強弩攢發的合奏曲,是索命閻羅發出的尖叫。
‘壞了。中伏了。’
伴隨著夏侯淵中伏的念頭升騰而起,曹軍隊伍中響起了一片痛苦哀嚎之聲,有中了要害僵撲倒地者,有受了重傷低聲喘息者,有挨了輕傷大哭大叫者,有慌亂間為友軍沖撞踩踏者。
總之,行進中的曹軍中軍隊伍,在猝然遇襲後,是一陣亂象。
“穩住,穩住。”夏侯淵號令親衛聚集在他身邊,他決定先合攏親衛,然後再整頓混亂的士卒,打一場防守反擊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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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猝然遇襲,曹軍士卒多是不知所措,不辨東西,只如無頭蒼蠅般亂竄,竄的局勢越發的混亂,輕易間不可能重新整頓恢復秩序起來。
當下狹道之上,唯有兩點秩序稍顯正常,一處是夏侯淵聚攏親衛形成的隊列,一處是樂進拉來親衛化作的圓陣,這兩處因為是親衛這等精銳士卒所在,是故于慌亂中還能穩下心神,聚集在將校的身側。
“與我穩住,勿要驚慌。”夏侯淵厲聲喝道,他有心穩住士卒,可設伏的秦軍,發出的強弩一波連著一波,使得曹軍普通士卒只想著逃竄躲避,根本無心去听夏侯淵的命令。
三通矢罷,秦軍方才停止了射來弩箭,可弩箭停了,硬弓射出的箭矢卻是不斷,續上了停下的弩箭,一陣接著一陣的箭雨向著曹軍潑灑而來。
是以狹道之上,局勢紛亂,不可挽救。
這等無力回天的局面,只要是軍中的將領,都知道應該在親衛的護衛下遁走,不當停留在此,不然將會為敵方抓住機會,或是臨陣斬殺,或是擒獲下獄。
然而夏侯淵卻是有著鐵石般的心腸,堅鋼不能奪其志,萬念不能亂其心,他決定留于此地,用他的這雙手,強行挽回敗局,試一試補上天裂的縫隙。
山丘之上,婁發瞧著曹軍隊伍混亂至極的場面,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
設伏于此,他放過了曹軍的前軍人馬千余人通過此地,只為等一票大魚,而眼下這支隊伍的旗號,乃是‘夏侯’二字,而夏侯氏與曹氏本為一體,此軍的旗號為夏侯,隊伍中必然是有姓夏侯的大將。
大魚,一只大魚。
心頭蕩漾起逮住大魚的歡喜,婁發不忘將注意力聚集在當下的戰局上,瞧上去曹軍行伍雖是大亂,可還有兩處存在穩點的秩序,看上去是軍中將校匯聚親衛人馬所成。
“甘九。”婁發下發了命令“速速切斷曹軍隊伍,不要讓他們有聯合起來穩住的機會。”
“諾。”甘九提溜起他的雙戟,踏步間一陣鈴聲響起,領著他麾下的錦帆兒沖下了山丘,奔襲間,他指揮錦帆兒分作三路,切斷起了曹軍隊伍的前後聯系。
好似數把鋼刀落下,曹軍隊伍如同被熱刀切過的黃油一般分作數節,像極了被肢解的蚯蚓,在不斷的扭曲蠕動中,可斷開的身軀,卻是無法復原了。
這其中,奮展雙戟的甘九起到了大用,他一雙鐵戟,無有一合之敵,麾下的錦帆兒更是百戰之士,驍勇無當,對上混亂不堪的曹軍,簡直是如虎驅羊,直沖而已。
說來甘九作為甘寧麾下將校,現下合該在上黨才是,畢竟甘寧就駐于上黨,然為了讓甘九有更多的機會建功立業,甘寧遣送甘九來到了河南尹,于婁發麾下听命。
今日戰事掀起,甘九自是陷陣在前,一馬當先,為了他封侯的事業奮戰無前。
頃刻間,曹軍敗局已定,再無回天之力。
“將軍,撤吧。”
“校尉,撤吧。”
同樣的聲音,響起在夏侯淵和樂進的身側,他們的親衛瞧著局勢沮壞,無力可制,只想護著將領離開此地,保住各自將校的性命,也是在保住他們這些親衛的性命。
身為親衛,與將校是休戚與共的關系,將校若是臨戰而死,他們也只能跟著一起赴死,決計沒有偷生的可能性,若是戰局失敗,將校獲生,他們也就還有一線生機。
夏侯淵咬起牙來,心中涌動著不甘,本該是他奔襲大谷,給秦軍一個大大的驚喜,現如今,變成了秦軍設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而他淪落至此的緣故,一為前軍千余人不夠謹慎,路過設伏的秦軍所在沒有察覺,不能為他這支中軍預警,二為他行軍過于急速,士卒疲乏不堪,猝然遇襲,只知慌忙逃竄,卻是沒有心氣聚攏再戰。
牙齒咬了再咬,目光閃了再閃,夏侯淵終是低頭,他沉聲下令道“撤。”
可惜的是,現在言撤為時晚了些,婁發瞧著曹軍大 所在,親領士卒圍攏了過來。
搭弓,引箭,婁發瞬息之間連發十余箭,將護著夏侯淵往外沖的親衛射倒十余人,每發必中,無一箭落空,硬生生的阻截了夏侯淵突圍的腳步。
同樣的,婁發精心挑選出來的十余名軍中弓箭手,和婁發一並拉弓引箭,將每一個向外突圍的夏侯淵親衛射倒在地,但凡夏侯淵親衛敢放手突圍沖鋒,留給他們的只有死亡這一條路。
面對來自秦軍的神射,夏侯淵的親衛不敢放松,他們舉起盾牌,將夏侯淵圍在中間,慢慢向外,試圖緩緩沖出一條道路。
可突圍的腳步一緩,四面八方,秦軍已然圍做數重,大盾在前,長矛自後向前伸出,不給夏侯淵一丁半點的活路尋覓,好似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牢般。
夏侯淵目睹此情,他頓然有些絕望,只是遲疑了一些時間,念著聚攏亂軍反擊,沒有及時突圍,就落入了現在這般絕境之中。
秦軍動作之快,行動之迅捷,堪稱是一支精銳中的精銳該有的能力,他卻是小覷了秦軍,未能及早遁去,現下已然是無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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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至此,夏侯淵生出一股子就義之心,他情願臨陣斗死,也不願為秦軍所擒,成為一介階下囚徒,以至侮辱‘夏侯’二字。
夏侯淵這邊作就義之心,那邊樂進都統親衛,同甘九領著的錦帆兒廝殺了起來,只是他攻向的方向不是引去撤退的方向,而是向著前方夏侯淵所在攻去。
樂進深知,他可以出事,李典也可以出事,但唯獨夏侯淵不能有什麼差池,尤其是夏侯淵身為主將,主將不免,他這位副將若是就此遁去,就算是成功逃了回去,料來也是免職下獄的結果。
‘夏侯淵必須救。’樂進抱著這種心思,處于亂軍之中,他不退反進,領著百余名親衛士卒,拼死向前沖去。
甘九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股子逆流而上的力量,他一聲令下,錦帆兒如牆而立,堅盾長矛,環首短戟,諸般兵器耍起,堵在了樂進的前方,同樂進纏斗了起來。
樂進雖是膽烈,于戰陣中每每忘身,所當無前,可今日對上錦帆兒,他卻是寸步難前,甚至于為士氣高昂,戰力無當的錦帆兒擊退。
望著遠處代表夏侯的大 ,樂進咬著牙,不斷向前,即是大 未曾倒下,說明夏侯淵還在堅持,也就還有前行拯救的希望。
一刻鐘過後,樂進的後面煙塵泛起,卻是後軍的李典,領著精銳士卒前來救援。
可李典甫一抵達戰場,還未同樂進搭上話,就見代表夏侯的大 突的倒下,他眸子中露出一抹驚慌,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他向前和樂進接上頭,言語數句後,二人領著兵馬逐漸脫離了戰場。
大 即落,敗局已定,夏侯淵也當是沒于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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