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崎&我」系列

第二卷 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 第十八章

類別︰ 作者︰宮部美雪 本章︰第二卷 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 第十八章

    「可能是他殺。」豪放女小姐說,聲音跟說悄悄話一樣。

    我們在鮑伯叔叔的店里,用高高的紙杯喝著百事可樂,沒有點漢堡。我覺得星期六傍晚,在社團活動跑了半天之後的自己,有一點汗臭味。

    「真的嗎?新聞不是這樣講的。」

    「我們沒有讓媒體知道這件事。」

    我凝視著豪放女小姐的臉,她皺著眉頭向我點頭。我的視線沿著她意志堅強的下巴線條看過去,果然是當刑警的人的臉……我心里想著這些,因為我不願意去想剛才听到的事實。

    山稔死了——星期四晚上听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我第一個就先打電話給工藤同學。之後一听到後續的相關報導,都會和她一起討論。工藤同學比我擔心的要冷靜許多,她最關心的,是整件案子會不會就此落幕。

    電視新聞是在昨天星期五晚上十點多時,報導山的死極有可能是自殺的消息。我按捺不住,便跳上腳踏車,往工藤同學家飛奔而去。去是去了,我當然不可能在那種時候闖進她家,最後是從她家斜對面的便利商店前,打公共電話給她。

    「好像是在自首之前死掉的。」她小聲地說。

    新聞說,山稔在死亡當時喝了大量的酒。可是,從他所處的立場來看,應該不是悠哉地喝醉了才失足墜海死亡,而是借酒壯膽——或者是喝醉了之後看不開而自行跳海,這樣比較符合實際。

    「我覺得,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听了我的話,工藤同學「嗯」的回應一聲。她的腦海里,大概想起了遇害的亞紀子種種的黑暗過去;而我的腦海里,則是浮現了山嘉男和我並肩坐在大久保車站長椅上的面孔。

    對那位叔叔而言,這不可能是最好的結局。不過,我想事情也只能這樣結束。而且,我也認為山嘉男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那時候,雖然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他才會忍不住在我面前哽咽吧。

    「我听到有人的聲音,緒方同學,你不是在家里嗎?」

    電話另一端的工藤同學這麼說。我便將自己所在的地點告訴她。她吃了一驚,說︰

    「從我房間可以看到那家便利商店!」

    工藤家二樓最右邊窗戶的窗簾立刻搖晃起來,後面出現一個女孩的剪影,窗戶打開了。我一手抓著听筒,另一只空的手用力向她揮舞。工藤同學從窗戶探出身來,也向我揮手。我差點就大喊︰危險啊!

    掛掉電話時,全新的電話卡度數幾乎全用光了。我一邊離開電話,一邊頻頻回頭看向工藤家,有個穿著牛仔外套、騎機車的高中生和我擦身而過。他從口袋里取出電話卡,走近電話拿起听筒,身體靠在便利商店的牆上,一副就是要講很久的樣子。以前,每當晚上看到像他這種在外面講電話講很久的年輕人——尤其是隆冬和盛夏的時候——我都會覺得世界上的傻瓜真不少,但我以後必須更正這個想法。這年頭,已經是上班族人手一支行動電話,年輕人——訂正,沒有錢牽專線電話的年輕人都有公共電話的時代了。

    回到家,我打電話給島崎。這是出現在我行動模式中的第一個變化。以前遇到這種時候,島崎都是我第一個商量的對象。

    他沒辦法接電話。

    「他在洗澡呢。」島崎伯母說,「我叫他出來以後回你電話。」

    可是,島崎卻沒有回我電話。我不敢去洗澡,一直等他,等了一個小時都沒打來。我等得不耐煩,又打了一次,這次是島崎伯父接的。我說,對不起這麼晚還打擾,不過我在等島崎回電話。結果……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伯父代他道歉,「俊彥那小子,這陣子經常發呆……」

    伯父的聲音听來很得意︰「他最近怪怪的哦。」

    「怪怪的?」

    「有女生打電話給他呢。」

    我沉默了一下。是工藤同學嗎?還是伊達同學?

    「請問是同班同學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問他是不是學校的朋友,他回答說差不多,所以應該不是吧。咦?不過他怎麼連緒方都沒說呢?真是見外啊。」

    伯父呵呵地笑了。

    「不過呢,看在是你的份上,我才告訴你。他啊,每次那個女生打電話來,就坐立難安呢。你能相信嗎?」

    不能。可是,會是誰呢?

    「我看到新聞了。」

    來接電話的島崎,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我也看到了,所以才打電話給你啊。」

    「這樣命案等于已經結案了。」

    真是好不容易啊,他說。可是,他的語氣听起來很刻意,很不像他。平常的島崎不會用這種方式說話——別人可能听不出來,但我就是知道。就像我吃得出砂糖和人工甘味哪里不一樣。

    「你真的這麼想?」

    听我這麼問,島崎笑了笑。「不然還要怎麼想?等過一陣子田村警部比較閑了,一定會把詳情告訴我們的。不過,大致的情況應該跟新聞講的差不多,這樣命案就結案了。」

    我停了一下,改變攻擊方向。

    「島崎,听說你有女朋友了?」

    沉默降臨,好像電話線突然斷了一樣。我的一顆心懸了起來。直到現在,我和島崎之間,從來沒有像這樣突然被沉默的瞬間阻隔過。

    過了一會兒,島崎夾著苦笑——我想應該是苦笑,應該不是咬牙忍住怒氣才對——說︰「我爸跟你說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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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的是你爸說的那樣嗎?」

    「差不多吧。」

    島崎的口吻很開朗,甚至可以說心情極佳。這讓我很擔心。他剛才說的話,全都是人工甘味,一滴就比砂糖甜十倍,但卻不是砂糖。不是真的糖。

    這不是我所認識的島崎,他一定在隱瞞些什麼。

    「真的嗎?」

    我開門見山地,用這種很蠢的方式問,結果島崎出聲笑了。

    「我這麼不值得相信嗎?你覺得我這麼沒人要啊?」

    「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像球彈回來一般迅速的回答,「在別的地方認識的。以後我再告訴你。現在你先不要管啦。」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說溜嘴了。「這個星期天,我也要和工藤同學約會。」

    沉默又來了。這次的沉默,像是島崎從電話的另一端消失了蹤影。明明有雜訊,島崎卻不在。

    我握著听筒,沒有說話。我打定主意,絕對不要先開口。要是我說了什麼,就失去知道島崎真正反應的機會了——我覺得這樣會給他時間思考如何回答。

    不久,他以和剛才一樣活潑的口氣說︰「真不知道你在耗什麼。是不是伊達推了你一把?你這家伙,原來也蠻單純的嘛。」

    我吞了一口口水,喉嚨發出咕嘟的聲響。我很清楚,島崎受到多大的震驚。島崎不可能現在還指著我說我單純。現在的島崎,連自己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你畢竟是喜歡工藤同學的?是不是?

    這句話都已經爬到我的喉頭,可是,我卻沒有說出口。

    掛了電話之後,我覺得沒有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好卑鄙。如果我說出來,就能讓島崎對這件事加以否認,這樣他一定會覺得輕松多了。就算那只是虛假的儀式,就算雙方都明白彼此在說謊,但是……

    (你打擊很大吧?抱歉啦。)

    (別傻了,這什麼話啊。)

    (什麼啊,我還一直以為你是我的情敵咧。)

    (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原來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如果能像這樣交談,就算一來一往都是謊話,至少我們之間還能留下一條路。

    可是我卻沒有說出來。我沒有說,讓我和島崎之間豎起了一道門。我對這件事感到後悔,可是內心某處,卻又感到超越了島崎的喜悅,整個人被懸在這兩種心情中間……

    然後,過了一夜之後,就遇到這種狀況。豪放女小姐突然找到學校來,她把車停在學校門口旁邊等。

    「島崎同學呢?沒跟你在一起?」

    「他今天已經回家了。」

    白天時,我們幾乎沒有說話。島崎和我沒有視線交會,上課也心不在焉。

    听到我這麼說,豪放女小姐嘆了一口氣說︰

    「總之,能等到緒方同學已經算很好了。佔用你一點時間,我有話想跟你說。」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又來到了鮑伯叔叔這里。

    我不再讓視線沿著豪放女小姐下巴的線條走,喝了一口百事可樂。冰塊溶化了,酸酸的味道留在舌頭上。

    「警方確定是他殺嗎?」

    「這點就很微妙了,所以我們才沒有對外公開。j

    「報紙我看得很仔細啊,上面寫著沒有外傷……」

    「是啊。光看遺體,真的找不到什麼可疑之處。可是,其他還有一些需要考慮的因素。」

    「比如說?」

    豪放女小姐微笑。「不告訴你,你就不肯罷休?島崎同學也就算了,我還以為緒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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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不會追問的。」

    這種比較方式,實在不怎麼令人高興。

    「好吧,我就告訴你吧。」

    豪放女小姐瞄了一下四周,視線落在說明鮑伯叔叔的漢堡為何好吃的海報上,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再度面向我說道︰

    「山的死因是溺死。這一點報紙也報導了吧?也就是說,他是在喝醉了意識不清的狀態下淹死的。遇到這種情況,很難辨別到底是意外、自殺還是他殺。也有可能是有人硬把山灌醉,再把他噗通一聲丟進海里,不是嗎?」

    「是啊,的確有可能。」

    「依照尸體的狀態,山死後在海里的時間並沒有很久。法醫認為頂多是十二到二十小時左右。尸體是星期四晚上八點打撈起來的,這麼一來,他就是同一天的午夜零時到上午八點之間,在海里溺斃的。」

    我垂下眼楮看了看手表,確認時間之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那麼,在那段時間,山是怎麼到晴海第三碼頭去的呢?這時候,即使我們暫且不管他『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去那里做什麼』。但是要到那種地方,一定得利用某種交通工具才行。」

    「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山會不會一直躲在晴海的飯店之類的地方?直到厭倦了那種生活便自殺……」

    豪放女小姐得意地一笑。「很可惜。雖然的確有這種可能性,但那一帶的住宿設施我們從頭到尾找過了,並沒有找到疑似山的客人。」

    「會不會是在街頭露宿?」

    豪放女小姐裝模作樣地搖搖手指頭。

    「不不不,那種世界也是有他們的規矩的。一有新人進來,消息會立刻傳開。晴海附近的游民說,他們最近並沒有在這一帶看到類似的人出沒。」

    和豪放女小姐的一問一答,讓我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平常這是島崎的工作,我只負責在旁邊听。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我是主角。

    「所以呢,問題就是,山是怎麼到晴海第三碼頭去的。」

    「也許他先躲在那附近,再走路到晴海。」

    「是有這個可能。但是,雖說是深夜到清晨,但那里可是港口,有的是有警衛的倉庫和二十四小時三班制的物流公司,還有剛才說的游民。如果山是走路到晴海的,途中應該會被人看到吧?」

    嗯,大概吧。

    「那麼,他就是搭電車或公車去的羅。」

    「可是,半夜十二點已經沒有公車了。清晨第一班車是早上五點多發車的,但是司機說他不記得看過山。剛才說過,死亡時刻最晚是星期四早上八點,可是那天早上六點起,海運公司的人就已經到場工作了。所以,實際上我們應該考慮的是星期四午夜零時到早上六點的這段時間。這麼一來,最有可能的就是清晨五點多的公車,而那段時間的客人很少,司機先生們都記得很清楚。」

    「那,再來就是計程車了。」

    「可是呢,也找不到那樣的車。」豪放女小姐很愉快地說,「晴海碼頭可不是銀座、新宿或六本木這種地方。晚上載客到那里的計程車,數都數得出來。截至目前為止,並沒有接到載過這種客人的消息。當然,我不敢說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可能性,但我們對這一類的調查是很拿手的,我想應該不會有遺漏。」

    我聳聳肩,就像島崎那樣。

    「那麼,換個觀點,尸體會不會是從別的地方沖過來的?」

    豪放女小姐搖搖頭。

    「那是海港里面,才一個晚上不可能移動多遠。當然,距離他落水或被推下水的地點,多少是有些移動吧。不過,應該是在誤差範圍之內。」

    她喝了一大口百事可樂之後,問︰

    「這樣你能接受了嗎?」

    「好像有點被迫接受的感覺。」

    「可不是嗎?所以我們無法完全排除他殺這條線。可能有人灌了山稔一大堆酒,開車帶他到晴海碼頭,把不省人事的他噗通一聲推進海里……」

    或許這是一種不會痛苦的死法,我並不覺得恐怖。

    「可是,我們一直說他殺他殺的,誰有必要殺死山呢?」

    豪放女小姐靠過來,將音量壓低。

    「就是『公司』的余黨。」

    听到這句話,我也忍不住傾身向前。

    「他們有余黨?」

    「是啊。似乎沒有被一網打盡。我們是在調查的階段,听到『公司』成員的供述才知道這件事的。」

    我的天啊!

    「可是,為什麼他們非殺山不可?他的確是想脫離『公司』,可是他又沒有去向警方密告。山稔所做的,不就是殺了森田亞紀子而已嗎?」

    豪放女小姐又注意了四周一下。店里沒什麼客人。她用視線掃了四周一圈,反而引起了老板的注意。老板手里切著蕃茄片,微歪著頭看我們。我們這兩個人的組合看起來大概很怪吧。

    這下豪放女小姐為難了。她提高音量對老板喊道︰「不好意思,我們要兩個大漢堡。」

    老板回答︰「好的,謝謝!」

    「順便再來個薯條,大的。」

    加了這句之後,豪放女小姐凝視著我。

    「這件事要保密哦,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那當然了。」

    「山他啊,」豪放女小姐像要吊我胃口似地緩緩地說,「好像從『公司』拿走了什麼東西。」

    「東西?讓『公司』沒了會頭痛的東西嗎?」

    豪放女小姐點點頭。「顧客名單。」

    我把身體縮回來,也凝視著豪放女小姐。這時我才發現,刑警小姐真是不會畫眼線。

    豪放女小姐撇著嘴,一副很懊惱的樣子。

    「『公司』那邊,好像有一份名冊專門紀錄極少數的頂級貴賓,只有干部等級的人才有機會看到。他們是用電腦來管理的,要有密碼才打得開。」

    「那,山偷了那份資料?」

    「對,大概是拷貝在磁片之類里面帶走了。我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也許他對電腦很在行。」

    「警察沒有搜到那份名單嗎?」

    豪放女小姐用拳頭叩的捶了桌子一下。「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們沖進去的時候,資料已經被刪除了。這件事我們沒有告訴媒體,因為這是我們擺的大烏龍。電腦就是這一點最傷腦筋。以後攻堅之前,一定要先把電源切斷。」

    豪放女小姐好像真的很懊惱,說得咬牙切齒的。

    「因為有這樣的內情,我們也急著要將山逮捕到案。」

    說的也是。只不過……

    「山偷那種東西,到底想做什麼呢?」

    我的腦海里閃過「恐嚇」這個字眼。可是,害怕森田亞紀子的山,不可能有那種膽量。

    「原因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豪放女小姐低聲說。

    「他很想脫離『公司』,或許是那個地方讓他感到厭惡,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良心不安吧。他也可能是想拿著顧客名單來投靠警方也說不定。」

    我耳里听到煎我們漢堡的聲音,鼻子聞到香噴噴的味道。

    「這些我都明白了。可是,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我呢?」

    「雖然我們把這件事壓著,但媒體的鼻子是很靈的。有些記者已經開始到處打探,調查山是否真的是自殺身亡。」

    極有可能。

    「那些人搞不好會去找你們的朋友工藤同學,我不敢保證沒有。我希望你們能多關心她,因為可能又會讓她不好過了。」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可要毛遂自薦。

    「包在我身上。」

    「島崎同學和伊達同學那邊,也麻煩你轉達。」

    我心里好像有一股溫溫的熱水滿溢出來,不禁脫口而出︰

    「豪放女小姐,謝謝你這麼關心她。」

    豪放女小姐眨著眼楮,然後微微一笑。

    「這是應該的呀。再說……」她稍微垂下了視線,想著該怎麼說。「工藤同學啊,看起來是個很縴細、不怎麼堅強的女孩子。我看起來是這樣啦!」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

    「所以才讓人擔心啊。」

    「這件事,她那邊……」

    「田村警部應該會去說明。不僅僅是對她,還有她的家人。當然,森田家也是。」

    我一邊點頭,一邊想到一件很不吉利的事。

    「那份顧客名單還沒找到吧?」

    「是啊,還沒找到。不過一殺了山的那些人也許已經拿回去了。你怎麼會問這個?」

    雖然講出來很不吉利,我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我是想,『公司』的余黨會不會為了取回那份名單,而去接近跟命案有關的人。」

    「你是說森田家的人嗎?」

    我點頭。不過,腦子里想的是另一個人的面孔和名字。當然,就是山嘉男。

    「我想這一點不需要擔心。」豪放女小姐說,「因為,山沒有理由把那份名單交給森田家的人保管。」

    可是,如果是山嘉男呢?他可是山的父親。正當我猶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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