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崎&我」系列

第二卷 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 第十七章

類別︰ 作者︰宮部美雪 本章︰第二卷 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 第十七章

    「炒面面包一個就好了嗎?」

    听到伯伯的問話,我趕緊走進面包店。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家店的店名字叫「

    anche kiura」。

    「請給我兩個。」

    這家店在伯伯當家作主的時候,應該是叫「木村面包店」吧。很有街角面包店的氣息。只是改朝換代、成了兒子的店之後,就變成

    anche kiura了。只有腳踏車椅墊上的字,以及和漂亮的展示櫃格格不入的炒面面包上,才找得到昔日的影子。

    伯伯幫我包炒面面包的時候,我看著隔著玻璃、位在收銀台後方的廚房。一個三十五歲左右、體格很好的男子,正在為甜甜圈撒糖粉。那大概就是伯伯的兒子吧。雖然我不知道亞紀子有沒有對他拋媚眼,不過相信她一定也曾經望著廚房里的情景。

    「兩百四十圓哦。」

    伯伯把包好的面包遞給我說,然後越過我,朝著我背後招呼︰「歡迎光臨」。

    有新的客人來了。我要讓路,便向旁邊靠了一步,一回頭……

    我在那里找到了白河庭園的那個中年男子,那張橋口幫忙畫成素描的臉。

    人類的記憶真是不可靠。我回頭和那名男子照面的那一剎那,並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只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里見過。

    對方好像也有同感,所以一直盯著我看。不過,也許那只是我一直看他,他才以「什麼事?」的感覺回看我而已。

    我是等到他開始走動之後,才想起來的。他從我旁邊錯身而過,走向擺了面包的架子,出現在我眼前的腳步,就是上次在白河庭園跑走的那名中年男子顯得不太舒服、有點搖晃不穩的腳步。

    「啊!」我叫了一聲。對方嚇了一跳回頭看我,這一次睜大了眼楮看我的臉。結果他的臉上頓時閃過的表情,就和推理小說讀者解開暗號的那一瞬間一樣。他也認出我了。

    我還沒靠近他,他就一下子從我身邊跑走了。他的膝蓋撞到面包店放置托盤的桌台,掛在上面的面包夾發出卡喳的聲響,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面包店。

    「干什麼?怎麼回事?」我把

    anche kiura伯伯的叫聲拋在背後,跟著跑到路上。一只腳上的運動鞋差點掉下來,害我向前撲了一下。

    這次的地點是在大街上,而且是行人不少的大久保路上,情勢對我有利。男子來到外面馬上向左跑,差點撞到剛好走過來的一對情侶,所以腳步變慢了。我的手差點就踫到他背後。他扭身閃過那對情侶,又開始跑,很快就到達通往車站的轉角。我看他要往哪里跑,結果他好像稍微猶豫了一下,腳步頓了頓,手在停下來等紅燈的白色廂型車上撐了一下,改變方向,左轉朝車站的方向跑,

    就是剛才我和面包店伯伯走來的路上。

    這里只有一條路,只要沿著左邊電車的高架混凝土牆,一路跑到小灌橋路的交叉口就可以了。這麼一來,畢竟是我跑得比較快。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正好在第二幸莊的鐵樓梯前,我抓住男子右手的袖子。

    「叔叔、叔叔!等等我!」

    我邊叫邊扯他的袖子,他猛力揮手,想把我甩掉。我使出本事一邊和他僵持,一邊壓低聲音和他說話。

    「叔叔,在這里吵鬧的話,可能會被警察看見哦。我們就在那棟公寓前面。」

    結果他就真的好像看到警察來了似的,突然停止掙扎。因為他停得太突然了,我也就跟著放開他的袖子。不過,他並沒有要逃走的樣子,雙肩劇烈地起伏,彎著腰,兩手撐在膝蓋上,低著頭喘氣。

    「你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我的呼吸已經恢復正常了。要是跑這麼一小段就喘,教練不把我踢出球隊才怪。

    他還氣喘吁吁的,為了回答我的問題——大概是想回答我吧,嘴巴一張一合的,發不出聲音,必須先喘過氣來再說。

    總算,「我的、膝蓋,」他斷斷續續地說,「有點、風濕。」

    「在白河庭園遇到的時候,叔叔跑起來也怪怪的。」

    「是嗎?」

    他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很特別。也許是裝了假牙。

    我外公今年因為多年的牙槽膿溢,成了滿口假牙的人。他本人對一口潔白的牙齒沾沾自喜,可是自從裝了假牙,用電話就很難溝通,讓我們很傷腦筋。這個叔叔講話的語調就跟我外公很像。

    「叔叔還記得我嗎?」

    他總算不再喘了,彎著腰就這樣點點頭,抬起眼楮看著我。

    「我沒有立刻想起來。看到小弟弟一副嚇一跳的樣子,才想起來的。」

    「我也沒有馬上認出叔叔,是看到你走路才想起來的。」

    我們互相對看。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不,叔叔大概早了半秒吧——我們相對而笑。

    「走吧。」我抓住他的袖子。這次不是為了怕他逃走,而是伸手扶他。「警察可能真的在監視這里。」

    說完之後,我才想到,搞不好剛才的警告和現在這些話,全都猜錯了方向。他又不一定跟那個命案有關。事實上,我們這陣子一直把這個在白河庭園遇到的人,當作是亞紀子的「恩客」,純粹是一個同情靠電話交友俱樂部賺錢的女孩的局外人。

    「車站那邊有張長椅。」叔叔說,「到那里休息一下好嗎?」

    「嗯。」我點頭,和叔叔一起走。和他並肩走在一起,就會發現他的病並不只有風濕,呼吸也有一點怪怪的。是肺不好呢?還是心髒不好?

    我們來到大久保車站的收票口前面。鐵軌陸橋的下方,有一張用鐵管和木板釘起來的簡陋長椅。我們並排著在那上面坐下,這個可疑的叔叔呼地吐了一口長氣,伸出右手開始摩娑起膝蓋。

    收票口只有一個站務人員。他是個年輕人,往我們這邊看了幾眼之後,就跟收票口旁包廂里的同事說笑起來。也許是把我們當作父子了。

    這時正好有電車進站,只听得到電車的聲音。廣播說著「大久保、大久保」,不久電車就開走了。有兩、三個乘客下車,通過收票口。每個人都往我們這邊瞄了一眼。

    人全都走光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叔叔喃喃地說。

    「跑給別人追,果然很吃力。」

    他的側臉顯得很疲累。人的表情,只有正面能夠作假。側臉是很誠實的。然後,近距離看到他那雙微微有點凹陷的雙眼時,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也許這個想法長久以來就在我心里,潛沉在薄薄一層皮之下,等待時機破皮而出。

    這種事,很久以前就應該想到才對!我不由得緊緊握住放在雙腿上的面包袋子。

    「叔叔。」我叫他,他還是垂著頭望著雙腳。

    「叔叔是山稔的爸爸對不對?」

    他緩緩地眨眼。然後看著我的臉。

    「你是山嘉男先生吧?」

    叔叔慢慢地眨眼,配合著眼皮的動作點了點頭。

    「果然沒錯……」

    「你怎麼知道的?」

    「你們有點像,眼楮那邊。」

    叔叔好像發出了「哦」的聲音似的,微微張開嘴笑了,無聲的笑。

    「是啊。不過,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我叫緒方雅男,今年國一。不過,叫我小弟弟就可以了。」

    叔叔瞄了我的臉頰和額頭一眼,說︰「胡子和青春痘都還沒開始長啊。」

    「不過,我有女朋友哦。」我說,「然後,我女朋友就是遇害的森田亞紀子小姐的表妹。」

    叔叔停下摩娑膝蓋的動作,雙手在雙腿之間垂下來,縮起下巴。收票口的站務人員又往我們這邊看。雖然沒有露出訝異的模樣,但是那些視線還沒離開之前,我沒有開口。

    「稔犯了罪。」山嘉男喃喃地說,「我會去那座公園,叫白河庭園是不是?也是因為認為兒子做錯了事。」

    那時候,島崎認為那名男子「看起來像在祈禱」的第六感,果然靈驗。「那,叔叔那時已經知道殺了亞紀子小姐的是你兒子了嗎?」

    山老爹點了點頭。「我兒子告訴過我跟他一起住的女人名字。女人被殺,多半都是跟她一起的男人下的手。我馬上就想到了。」

    他中斷了話,悶悶地咳了幾聲,「我看到新聞,馬上跑到這棟公寓來看,稔已經不在了。我想他是逃走了。」

    「可是,你並沒有報警。」

    老爹沒有說話。

    「所以,和我們在白河庭園踫面的時候,你也逃走了。」

    老爹舉起手,摩娑後頸。

    「我想,小弟弟你們是那個叫亞紀子的女生的朋友,不然也不會拿花去了。」

    「是啊。」

    「只是,我沒想到是表妹。我以為是那個亞紀子的妹妹。那時候不是有兩個女生嗎?一個高個子,一個小個子。」

    記得真清楚。

    「對啊。小個子那個就是亞紀子小姐的表妹,我女朋友。」

    嗯嗯,老爹點頭應聲。「那個高個子的跑得真快,急死我了。」

    那是伊達同學。「因為她是籃球社的主將啊。」

    我們稍微沉默了一下。我吸了一口氣,問道︰

    小說

    「你知道你兒子現在在哪里嗎?」

    我明知道這是個很冒昧的問題,還是大膽地提出來了。山稔是全國通緝犯,不知有多少警官拼了命想知道他的下落。如果能夠坐在我現在這個位子,田村警部也許會願意拿出他碩果僅存的頭發作交換。

    不過,叔叔卻搖搖頭。「現在不知道。以前曾經知道過,就在那棟公寓。」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聯絡上的呢?」

    我省略了「你出獄之後」這句話,但叔叔回答時卻自己補上了。

    「我出獄之後,就一直失聯。稔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吧。第一次聯絡上是在……」

    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叔叔說︰「也不算是聯絡上,是我去了我們之前的家,鄰居告訴我的。我老婆——我前妻去世時,鄰居去參加過葬禮。大概是一年多前的事吧。」

    「叔叔的家,是以前在淺草那邊的皮包店吧?」

    山老爹露出驚訝的表情。「哦,你知道啊?」

    「周刊有報導。現在已經變成一棟小型的大樓,開了ktv。」

    「ktv?我去的時候掛的是烤肉店的招牌。」

    涼涼的風吹過高架橋下的陰暗處。一個女人推著腳踏車,車上載了穿著幼稚園制服的小孩,她頻頻和小孩交談,從我們面前經過。

    有一段時間,山老爹的眼楮一直追隨著那對母子。做母親的用力抬起腳踏車的後輪,走到高架橋另一邊的馬路上,腳踏車上的小孩咯咯地大聲笑。大概是綁在小孩的幼稚園書包上吧,有鈴聲叮鈴鈴地響起。

    看不見這對母子之後,山老爹很突兀地說︰「小弟弟既然看過周刊,應該也知道我是有前科的人吧?」

    「知道。」

    「你不怕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不是怕他不高興,而是我的心情連自己都很難說明。

    「一直到剛才我都忘了這件事,因為我都在想別的。」

    「這樣啊。」

    「可是,叔叔現在一提,我應該算是有點怕吧。」

    山老爹沒說話。電車又來了。這次下車的是一對年輕情侶。他們走了之後,我補了一句話。

    「不是因為叔叔有前科才怕,而是叔叔脾氣好像很火爆才怕的。之前的案子,就是這樣來的吧。」

    「周刊連這些都寫了啊?」

    「還蠻詳細哦。」

    山老爹呆呆地望著收票口,視線一動也不動地說︰「我沒喝酒的時候,脾氣可不火爆哦。」

    然後,好像要告訴我「是真的哦」似的,轉過來看我的臉。

    「感覺得出來。」我說。

    山老爹說話很快,語尾很清楚。他在說他自己的時候,「我」的發音介于「我」和「偶」之間。「了啊」的發音介于「啊」和「哇」之間。我第一次遇到這樣講話的大人。

    「我今天是第二次來這里。」山的父親說,「都是稔失蹤了以後來的。以前稔對我說,他跟女人住在一起。叫我不要去找他。」

    「今天你是來看兒子是不是回來了?」

    老爹搖搖頭。「小弟弟也不是吧?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說明起來又很長。」

    「跟女朋友有關嗎?」

    「有點。」

    「你女朋友漂亮嗎?」

    「很可愛。」

    「是嗎?」老爹微笑了,「有可愛的女朋友,真好。」

    「森田亞紀子小姐是個美人吧。」我說。老爹低著頭,從側面看,無法推測他對她有什麼想法。

    「我沒見過她,所以不知道。」他小聲說。

    這是不可能的,我在心里偷偷地說。老爹應該對她很熟悉才對。你應該听你兒子說過吧?不然的話,如果不是知道亞紀子和她的工作、不是知道「公司」的事,又怎麼會去安西情報服務公司,拜托她們不要發傳單呢?

    我心里明明這麼想,卻沒有說出來。也許我是怕他生氣吧。要學刑警,我可能太膽小了。可是,我卻又提出大膽的問題。

    「你兒子沒有跟你聯絡嗎?」

    老爹再度搖頭。

    「稔逃走之後就沒有了。」

    「那麼,他人在哪里,你也完全沒有頭緒了?」

    「因為他很清楚,他是沒有辦法依靠我的。」

    「可是,你們是父子啊。他沒有跟你說什麼嗎?」

    對于死纏不放的我,老爹突然問道︰

    「小弟弟,要不要喝點東西?」長椅旁邊有賣冷飲的自動販賣機。他指著那邊。

    「說的也是……」口是渴了。

    我還沒回答,山老爹就伸手往上衣內側口袋掏出零錢。

    「到那邊的販賣機去買你喜歡喝的吧。」

    他遞過來的零錢有一點溫溫的,是體溫溫熱的。他大概沒有錢包,錢就直接放在口袋里。

    「順便也幫我買。什麼都可以,跟小弟弟一樣的就好。」

    我想他不是懶,而是一坐下來,要再站起來就很吃力。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從長椅上站起來,走到販賣機那里。本來想買寶礦力的,可是不知道山老爹喜不喜歡。所以我選了罐裝咖啡。遞過去之後,老爹說了聲「謝謝」。

    罐裝咖啡冰得很透,老爹好像很可口似的一口氣喝掉半罐。我突然想起我的面包,便拿起面包店的袋子。「這個,要不要一人一個?」

    收票口的站務人員這次一直盯著我們看。感覺雖然不舒服,可是我心想,反正我們有兩個人,算了。

    「這是那家面包店的炒面面包,我買了兩個。」

    我打開袋子,拿出一個遞給老爹。老爹遲疑了一下,接了過去,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听說你兒子和亞紀子小姐經常去那家面包店,買這個炒面面包。」

    說完,我咬了一大口面包。老爹把面包拿到嘴邊,一直盯著它看。

    「我听老板這麼說,就想買來吃吃看。叔叔怎麼會想去那家面包店的?」

    叔叔沉默了一下。這時候電車來了,這次只有一個人下車,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她看到我們兩個在高架橋下吃面包,毫不掩飾地皺著眉頭走過去了。

    「那是恰巧。」山老爹回答。

    我覺得他在說謊。如果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不過,我也不想再繼續追問下去。我不知道怎麼問。田村警部可能會,但是我不會。

    「真好吃。」我說,「冷掉了也很好吃。」

    面包里夾了好多炒面,紅姜提味恰到好處。難怪面包店的伯伯會這麼自傲。

    山老爹輕輕嫤了面包一口,炒面的一端從他嘴角露出來。

    「很久以前,」他一邊嚼一邊說,「我來過一次。只有一次而已,來找稔。」

    「他還跟亞紀子小姐住的時候?」

    老爹點點頭。換句話說,剛才他沒有說真話。不過,我沒說什麼。

    「大概是半年前吧。那女孩剛好不在,稔沒有讓我進房間。他拉著我,帶我到那家面包店,在那邊買了這種面包,叫我拿著面包快走。他說他也沒有錢,沒辦法借我。因為我那時候找不到工作,一看就知道我很落魄。可是,我並不是為了錢才去找他的。」

    我心想,真的是這樣嗎?也許他並沒有說謊,不過,說出來的話是經過過濾的。一個人身邊沒有錢,自然就會沒有安全感,會想依靠親人。

    他心里一定一直有想見兒子的念頭才對。要錢,大概是幫自己找的一個借口吧。好告訴自己︰我不是去見兒子,我是去向他借錢的。可是,一旦見了面,錢的事卻說不出口。不,一見了面,他就忘了錢的事了。可是兒子卻馬上想到是為了錢……

    買了面包,把袋子塞到爸爸手里,叫他拿了快走。

    山老爹吃得很猛,拼命把面包塞進嘴里,吃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沒有必要吃得這麼快呀。我正這麼想的時候,才發現……

    老爹哭了。

    他的臉頰被滿嘴面包塞得鼓鼓的,努力壓抑哭聲,卻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他把身子向前傾,臉埋得低低的。終于,他不再往嘴里塞面包了。老爹閉上眼楮,淚水一滴滴落在高架橋下的柏油地上。

    我沒說話,繼續吃面包。老爹在重新開始動口嚼面包之前,頭一直朝下,維持那個樣子。

    電車來了,又走了。這次下車的乘客通過收票口的時候,都裝作沒有看見我們。收票口的站務人員也一樣。

    後來,老爹慢慢地把面包吞下,吃掉握在手里的最後一塊面包,喝掉罐裝咖啡。他已經不再流淚,只剩眼角有點濕而已。

    「小弟弟要怎麼回去?」他突然問我,已經準備結束我們的談話了。

    「搭這班車。我要在飯田橋換東西線,我家在白河庭園附近。」

    「哪一站?」

    「木場。叔叔呢?」

    他把咖啡罐扔進長椅旁的垃圾桶之後,回答︰「高橋。」

    「在森下町那里嗎?那很近啊。」

    在我開口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之前,山老爹就吃力地站了起來。

    「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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