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牢籠的後果,是季禮自由了,也代表老婦人自由了,它將再無任何限制,徹底化身無解鬼。
當空間的能力運用到極致,這只鬼將會無比的恐怖,更何況季禮親手為其加上了無解的屬性。
邪靈的能力,不算特別突出,攻擊方式也相對單一,全靠店長任務為其背書,硬實力較強。
但當遇到空間後,卻有一種拳頭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在季禮向後慢慢倒退之際,牆上少女的影子在紅光的照耀下逐漸凝實,可還沒有真正現身的機會,它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僅是邪靈消失了,就連季禮也收到了空間上的波及,有一陣來自內部的虛無感陡然升起。
就仿佛在他看不到的體內,出現了一個黑洞,正在不斷吞噬掉他的內髒,直至完全將其掏空,剩下一張人皮。
季禮的眼眸微低,他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哪怕青銅古棺就在身旁可以抵擋一二,卻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等著老婦人對其痛下殺手。
天色有了一絲光亮,可這縷光距離照進這條巷子,卻還有一段時間,一段距離。
“咚咚……”
鬼心的跳動,隨著體內黑洞的吞噬,有了更加純粹與沉重的跡象。
老婦人滿臉褶皺都擠在了一起,它在埋下必死的攻擊後,卻還突然上前了一步,猛地伸出手,直接插進了季禮的胸口。
白色的長褂上,此前已經干涸的血跡,如今又一次在被治愈後,重見鮮血。
它已不滿足于一種殺人方式,對季禮的憎恨早已上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陷入了一種瘋癲的狀態。
空間能力除外,它竟還直接動手,去加快黑洞吞噬的速度,期望迅速將眼前人掏空成一張人皮。
季禮無力地垂著頭,他的眼中流轉著濃郁的紅色,還有正在翻涌的灰色。
這里是婚房。
婚房之中,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這里像是一場夢,他是被拉進夢中的影子。
說真也真,說假也假。
真的方面是,婚房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包括傷勢也會影響現實;
假的方面是,即便到了如今的重傷程度,他依舊沒有如真人般失去意識,只是待死狀態。
當然,這一點並不能改變什麼。
鮮血順著垂下的頭一點點向下流,落到了老婦人干癟的手背上,季禮的聲音虛弱,听不太清晰,隱約只有幾個字。
“你沒機會了……”
……
同一時間,王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望著手術台上無力耷拉下來的那只手,上面的鮮血滴滴答答向下流。
沒有幾滴血了,他的傷勢一而再、再而三的加重,甚至在莫名其妙的時刻突然皮肉炸開。
王昆手里拿著鑷子,滿身都是暗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精神極度緊繃,不住搖頭自語︰“不……不可能……我救不了的,誰也救不了!”
王昆一輩子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心理壓力太大了,再也無法承受。
手術他做了得有幾百起,鬼也一起生活了很久,但他從來沒有將“手術”與“見鬼”兩件事合在一起做過的!
“我……”
就在這個時候,一張被皺紋遮住五官的老臉,突然從手術台下面鑽了出來,臉上全都是血。
王昆直接被這張臉將未說完的話給憋了回去,兩只眼楮不斷上翻,身體顫抖,口中吐出了白沫,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後倒。
也就在這老婦人伸手對準王昆的時候,一個抓著白紙的手卻從其後腦伸了出來,將空白的紙張扣在了它的臉上。
由于老婦人的臉上全被鮮血涂抹,粘稠的血液將那張紙粘在了臉上,它也頓時不再動彈,伸出的手懸在半空,距離王昆尚有一段距離。
梅聲臉色慘白從手術台下慢慢鑽了出來,踩著老婦人的駝背,狠狠向下一壓,听到“ 嚓”一聲,駝背被踩直。
她長舒一口氣,捂著腹部的傷勢,那里已是一片血污,回到了手術室內。
看著被嚇暈的王昆,再看著手術台上剛有好轉卻又陷入險境的季禮,低頭給了王昆幾個巴掌,強行將其喚醒。
同一時間,手術台下的老婦人,像是被電影橋段中被符紙貼住的僵尸,此刻被白紙遮面,一動不動。
紙筆墨罪物,被梅聲用了另外一種方式施展出來,由自身流出的血成為墨水,潑在鬼物臉上,這樣白紙就可直接張貼拓印,完成使用。
如此,鬼物將有三分鐘的“死亡”時間,留給王昆黃金的搶救時機。
王昆被扇了好幾個嘴巴後,終于頂著腫脹的臉頰,勉強睜開雙眼,搖搖晃晃地就被梅聲拽了起來。
“我救?救個屁,你告訴我怎麼救?”
王昆有點被逼急了,此前他從來都十分安分,但這一次他被那只鬼突臉甦醒後,兩手一攤,索性擺爛。
季禮的身子已經完成了縫合,外面沒有什麼外傷,但內部的人體組織卻在迅速萎縮,且不可逆轉。
除非,造成這一切的那只鬼可以被徹底鏟除,否則華佗再世也白費。
王昆這次醒來,就往手術台邊上一歪,任由梅聲怎麼威逼也沒用,閉著眼楮,一直念叨︰
“毀滅吧,我管不了了,愛咋咋地……”
梅聲與老婦人糾纏了很久,她花費了不小的代價,保住了季禮的命,也保住了王昆的命。
她沒有殺王昆,是因為對方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除非解決老婦人,否則無法救下季禮。
事情最終能否得到解決,根本不在他們這邊。
梅聲看著季禮的心口位置,她感受不到對方心髒的跳動,沉吟片刻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將積木罪物,塞到了擺爛的王昆手中。
王昆的震驚還沒表現出來,她就俯下身去,抬手按在了老婦人額頭處貼著的那張白紙,做下了某個決定,咬牙說道︰
“你說的對,以前我的想法錯了,這只鬼的一部分在我們這兒,那麼事情就永遠無法解決,我應該讓它回到該去的那個地方。”
“什麼?”
王昆沒太听清,就見到梅聲一把撕下老婦人臉上的白紙,此刻上面已印有一張沒有臉的鬼物肖像,而後陡然撕成了碎片。
當罪物被主動撤銷後,老婦人的臉皮出現了詭異的蠕動,似乎皺紋在慢慢撐開。
王昆捏著積木娃娃,完全沒有任何猶豫,下意識地就開啟,徹底碎成了一攤木塊。
梅聲也立馬將娃娃接住,攥在掌心,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的季禮,第二次使用了積木。
“這老婦人有兩部分,一半在我這,一半在你那。
我一直以為,它是來殺現實中的你,但從它到來後,目標卻從來都是我和王昆。
原來是我想錯了。
一半的鬼在我這,它就永遠無法被徹底解決,即便你找到解法也沒用。
現在現實中,已經沒有它能殺的人了,它只能回到原來的地方。
很快,它就完整了。
季禮,希望你已經找到了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