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的話音剛落，三個服務員就推著餐車走了進來，這一次，兩個服務員推著餐車，每個餐車上都放著一個不銹鋼制成的保溫罩。
領班的服務員首先打開第一個餐車上的菜肴，同樣是六個小碗，不過這次為天青色的瓷碗。圓潤，細膩 ，溫潤如玉。
正是李雲那首青花瓷火了以後，燒瓷的企業重新燒制出來的，融合了電腦調漆，造型，看起來極大地還原了那句“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的美感。
服務人員將碗放到了老爺子們面前，又將老爺子面前的空碗端走。
如果說剛才的開水白菜，像一朵盛開的荷花，那眼前的這個碗里的食材，更像是一朵怒放的菊花。
顏色純白，花瓣細如發絲，配上青色的小碗，就仿佛天邊的雲彩倒映在水中。盛開了滿滿的一片。
輕輕端起小碗，細細的“花瓣”隨著碗中湯水晃動輕輕搖曳著，立體而又鮮活，剛才的那道開水白菜原本是一副蔫蔫的樣子，當湯汁澆入後，給老人們表演了一番起死回生的精彩。
而這道還不知道名字的菜肴卻給了老爺子們一種生命鮮活的錯覺。
所有老爺子都拿著湯匙，不忍心下手，破壞了這宛如藝術品一般的美食，還是王虎威吸了吸鼻子，輕聲說了一句︰“娘的，好好的一道菜，弄得這麼漂亮，害得老子都不舍得下嘴了。”
“怕啥，子彈還漂亮呢，就是要命的玩意，我先來。”
林太陽一閉眼，一勺子就插到了碗里，不過很顯然，老爺子嘴上這麼說，下手的動作卻輕柔不少。勺子和碗都沒有踫撞。
一勺入口，咸香中帶著濃郁的豆香，再加上嫩滑的口感，不用咀嚼就鋪滿了口腔，稍後就滑到了肚里，自唇齒開始，留下了一路的鮮香，溫熱。
“好，好、好”
林太陽贊不絕口，一手端起碗，一手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填，一小碗的美食三下五除二就進了肚子，一抹嘴，看著大家都看著他，林太陽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伸手朝著身邊的白春喜老爺子的碗抓了過去。
白春喜一把抓住林太陽的手腕怒罵了一句不要臉，端起碗，也學著林太陽的樣子全部倒進嘴里。
隨後就是眼楮一亮，高高地豎起大拇指。
“瞧他們兩個的樣子，在小輩面前，一點形象都不注意。”
賀青龍不滿地說了兩個老爺子一句，優雅地一手扶碗，一手用勺子輕輕地舀起一口，臨入口前，還輕輕地吹了一下。
“咦，這玩意不錯啊，香啊！”
說完，又舀了一大勺放進嘴里。
有了他們三個帶頭，就算在不舍得下勺子也不行了，都是自家人，索性也不裝了，端起碗就往嘴里送，嫩滑，香軟的口感太適合這些老年人了，吃起來即香甜又軟滑，甚至家里沒牙的老老爺子都能喝上幾大碗。
“一會兒，讓那個什麼小李總在做上一份，打包帶走！”
白春喜開口吩咐道。
服務員領班連忙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按小李總所述，這只是一道豆腐制成的菜肴，食材常見，但制作頗為不易，每一塊豆腐都要切出三千六百絲，最主要的是，這道菜過于軟滑，傳菜過程中稍有顛簸都會破壞菜的品相及口感。所以想要現場制作簡單，打包就……。”
白春喜一拍額頭，才想到這一問題，但老爺子要面兒。不承認自己的錯誤，而是白了服務員一眼，小聲說道︰“不打就不打，瞧你們小氣的樣子，飯店不送菜，生意好才怪。”
眾人一頭的黑線，卻不敢接茬。
“這道菜叫做文思豆腐，也叫菊花豆腐，是一道工夫菜，注重的是廚師刀工和湯底火候，那麼接下來的這道菜就不是那麼講究了，我們店里也輕易不會制做，小李總吩咐，如果不好吃，通報時就說是其他廚師做的。”
這一下，全屋子里的人都是一頭黑線。好家伙，有水平的菜是自己做的，沒有水平的菜就是別人做的，關鍵還腆著臉明說，一個光明磊落的偽君子。
保溫罩打開，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大碗，白底藍邊，碗口還有裂紋和細小的缺口。碗中的菜冒出尖來。
服務員戴上手套，輕輕地端下這個大碗，所有人才看清楚這道菜的全貌。
怎麼說呢，這道菜與其它的菜相比，說好听點叫雲泥之別，說不好听點，簡直跟豬食差不太多，雀黑，膠粘。
服務員都不知道怎麼介紹了，那些貴公子臉上不再是黑線，而是變得跟菜一樣雀黑。
心里對李雲更是大罵不止，前五道菜做的那麼有水平，最後一道菜來這麼一下，這是存心不想好了啊。
幾個貴公子這麼想著，幾位老人一時也愣在那里，都盯著眼前的菜不說話，
秦守時悄悄挪動腳步，小小聲地跟服務員吩咐道︰“去告訴李雲，做完菜趕緊跑，誰打電話也別回來。”
服務員點點頭，慢慢地往後挪動步伐，想要悄悄溜出去給李雲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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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為首的老爺子賀青龍說話了。
“虎弟，多少年了，你還記得麼？”
王虎威眼楮也不抬，就盯著眼前的這道菜，回答賀青龍的話時，自己的語氣都帶著回憶的味道。
“怎麼不記得，死都忘不了，那年咱們頂風冒雪跨過鴨綠江，走出國門前，老班長給咱們吃的就是這個菜啊。”
白春喜也接話道︰“老子冒著嚴寒躲在洞里，吃著用胳肢窩捂著的凍土豆，眼看著聯軍在那里炖牛肉。那時候心里就想著，老子要是能活著回國，一個人就干他兩大碗豬肉炖粉條子。”
林太陽︰“我回來時，慶功宴上有魚有肉，有酒有煙，結果，就這一碗豬肉炖粉條子最先吃光，那個香啊，我當時就想，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吃的東西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朱建國輕嘆了一口氣道︰“知道嗎？部隊回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請假，跑到老鄉家里去吃豬肉炖粉條子，結果，一個村子里全是咱們的人，個個點的都是豬肉炖粉條子。老秦這家伙，就因為老鄉家里的白菜不夠了，給放了幾個土豆，氣得當場就哭了出來，嚇得老鄉家大娘連連道歉，讓同樣出來偷吃的連長踢了個半死。”
秦過江在那里咬牙切齒，“他們這幫孫子不講究，玩命地要大白菜和粉條，我去的晚了，大白菜不夠，大娘給我放的土豆。土豆啊，這輩子不吃都不想，現在看見了都煩。當年老子偵察時，踫到了兩個落單的小棒子，居然想把我當舌頭抓回去。老子槍凍住了，還好懷里有兩個土豆子，他娘的，愣是用土豆子敲暈了兩個棒子，反讓我給抓回來了，你猜怎麼著，土豆子愣是沒敲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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