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土豆子凍得比石頭都硬，炒面比土還牙磣，我想的也是這口熱乎乎的豬肉炖粉條子，外面大雪拋天，屋里生著爐子，咱們哥幾個就圍著這一盆豬肉炖粉條子吃的熱火朝天的情景，出現在我夢里都多少次了。可是，多少年了，再也沒有人做這道菜了，做起來麻煩，品相還不好。讓家里的廚子做了幾回，也不是那個味道，為此十幾年前，我還特意去了趟遼省，跑到斷橋那里，讓人家做了一次，結果，味不對啊。”
秦過江也嘆息一聲，“老賀大哥，誰還不是呢，不管這道菜做的對不對味，小李這孩子有心了。咱們嘗嘗吧，都這般大歲數了，槍林彈雨都過來了，還放不下這點小小的執念？”
“好，老秦說的對，兄弟們，咱哥們兒走著？”賀青龍提議道。
“走著！”
眾老人異口同聲，仿佛回到了戰場殺敵的時刻。
說完，六位老人一同起身，一手端碗，一手拿著筷子，用碗接著，夾起菜就往嘴里送，筋道的粉條甩的湯汁四濺，卻沒有人提出不滿。
“是這個味，真是這個味，他娘的，小李這小子硬是要得，別的菜咱不說，這道菜，做咱心里去了。對味兒。”
“子昭，你們幾個也忙了大半天了，都坐下，嘗嘗這個菜。服務員，辛苦一下，叫你們小李總也上來，大家一起吃，順便端點湯來，這道菜湯少了不好吃。”
服務員應聲而去，幾個貴公子也都挨著自己的爺爺坐下，不是不懂規矩，而是不能讓老人家吃一半起身挪位子。
“哧嘍，哧嘍。”
王虎威盛了一碗湯，里面還有幾根粉條和白菜葉，也不講究身份地位，喝得有聲有色，頭上也有汗水流淌下來。
敲門聲響起。
警衛員得到授意後打開了房門，脫下廚師服的李雲端著一個白瓷大碗走了進來，先將碗里的湯給續到桌上的菜里，然後才恭恭敬敬地給各位老人家鞠了個躬，向老爺子們問了個好。
幾個老爺子全都埋頭干飯，沒空理會李雲，只有王虎威指了指王爍身邊的空坐，示意李雲坐下。
李雲听命從事，服務員有眼色地給李雲拿了一套餐具放在面前。李雲沒有動筷，而是看著老爺子們吃。
不光是他，那些貴公子們也沒有動筷，不是不敢吃，而是很尷尬地發現，除了那一道豬肉炖粉條外，其它的菜早就空空如也，就是這道豬肉炖粉條也要見底了，這些老爺子們一人一碗菜湯喝得不亦樂乎。
滿屋子都是提里禿嚕的喝湯聲，那叫一個熱火朝天。這場面要是讓外人看到，非點驚掉一地下巴不可，這一個個，都是開國的將軍，上過戰場見過血，玩兒過命的存在。一身威勢十分駭人，農村里的狗無論多凶猛，老將軍們只要現身，多凶悍的狗都會老老實實地趴在一邊，跑都不敢跑。
此刻一個個毫無形象地站著身子，伸長筷子在大碗里攪來攪去，就為了那一點點滑不溜手的粉條。
賀青龍將最後一塊肉夾起，扔到了白春喜碗里，將那僅剩的一點湯汁全都倒端了起來。也不顧形象咕嘟咕嘟給喝了個干干淨淨。然後哈了一聲，將碗筷放到了桌子上。
“爽，太爽了。這要是當年在戰場上有這麼一碗豬肉炖粉條子，老子嘴里含著肉，還能干死十個八個聯軍鬼子。”
王虎威大聲說道。
其他老爺子也紛紛附和。
這道菜不一定多好吃，但是卻是那些出國抗戰老兵心里的執念，無論天南海北，口味如何，都對這道菜念念不忘，任何珍饈美味在老兵們的心里，都敵不過這一碗雀黑，膠粘， 咸的大炖菜。
酒未足，菜卻吃飽了，服務員在王爍的示意下將餐桌收拾干淨，老爺子們就任那服務員收拾桌子，也不讓地兒。閉著眼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服務員將一壺噴香的花茶端到桌子上，濃烈的香氣才將這些陷入回憶的老爺子們喚回到了現實。
給每人都倒上一杯，茶水解膩，提神醒腦。李雲還在這壺茶里放了桔子皮和薄荷，一口飲下，頓覺精神煥發，渾身舒暢。
見李雲拘謹地坐在末座，賀青龍老爺子和藹地笑了笑，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要不是李雲知道這些老爺子年輕時都是刀頭舔血的猛人，還真就感覺不出來老爺子們一身百鬼避行的煞氣。
這充分說明，李雲的直覺比狗差了許多，膽量比狗大了許多，老實的跟狗一樣。
別說是他了，那幾位平時不可一世的貴公子也比他強不了哪去，一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都不敢吭一聲。可見平時家教多嚴，多變態。
“你就是百味齋的小李總？”
賀青龍微笑地調侃道。
李雲連忙起身，連連擺手道︰“老爺爺，都是服務員們逗我玩的，我就是一個廚房的廚子，服務員們看我年紀小，叫著玩的。您別介意，別介意。”
王虎威將茶杯放下，見李雲這副樣子，故意不苟言笑道︰“听說你小子還是首都大學的高材生兒？假期不在家好好學習，陪陪父母，跑到京城來搞風搞雨，是有什麼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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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的汗都下來了，心里也摸不準這幾位是故意嚇自己，還是真的對自己的行為不悅，偷偷地看了幾眼貴公子們，結果，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替自己說話的意思。
心里不由得暗罵這些人不講義氣，平時一個個牛逼哄哄，用鼻孔看人，到真章時，一個個努力看自己鼻孔。
這些人是指不上了，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正想腆著臉給自己找個理由時，冷不防腿上一痛。不用問，正是坐在自己身邊的王爍提示自己不要亂說。
李雲心里一動，頓時恍然大悟，自己什麼情況，這些老人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的一切恐怕都調查的一清二楚了。要是自己胡說八道，滿嘴沒實話，一定會給這些老爺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到嘴邊的話馬上就收了回去。而是實話實說道︰“各位老爺爺，我跟我王爍師兄認識的比較早，後來投資遇到些不公正的事情，求到了我爍師兄身上，秦大哥，賀大哥還有林大哥幫了我大忙，我就打算做頓飯做為感謝，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才認識了各位大哥……。”
李雲還打算繼續說下去，卻被林太陽揮手給阻止了，“小家伙，不用解釋了，我們幾個老家伙清楚著呢，手藝不錯，听說還會寫字，還會寫歌，這樣吧，給我們寫副字看看，再給我們這些老兵寫首歌，這麼多年了，也沒有人想著給我們這些老兵寫首歌，我們都好說，真擔心你們這一代人把這場立國之戰給忘記了。”
一提到這事，李雲就知道老爺子們的嚇唬過去了。當下就鄭重說道，“請老前輩放心，我之前已經有這方面的想法，歌曲這幾天就能完成。到時候請各位老前輩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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