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橋比目測漫長，鐵鏈每隔十步便穿鑿一枚拳頭大空心鐵球，球內灌滿水銀，隨步伐晃動發出低沉“咚咚”，像某種巨獸心跳。永夜前行，影子被暗湖幽光拉長，竟在橋面另一側凝成實體，與他背向而行；艾倫的影燈只能照亮腳下，于是那“影子永夜”每一步都更遠離光源，身形愈顯高大，披風邊緣甚至開始翻卷真實夜霧。“鏡像在汲取光線。”艾倫提醒，魂火催至七成，燈焰反而縮成針尖。永夜輕笑，指尖彈出一縷漆黑火芯，火芯離手即化作飛蛾，撲向影子。火光觸及瞬間，影子胸口被灼出裂口，卻未破碎，反而從裂口噴出更濃黑暗，像墨汁入水，迅速染黑整片湖面。暗湖一旦漆黑，鏡中宮殿隨之消失，只剩一輪血月懸于深處。血月表面浮現繁復刻度，指針由荊棘構成，滴答前行，卻逆于常理——每走一格，永夜便覺體內血液被輕抽一次，仿佛有無形針管從脈搏里偷走時間。“時間逆溯？”永夜挑眉，右手五指虛握，黑焰凝成短刃，反手刺入自己左臂。刀鋒穿過皮膚，卻未流血，只濺出幾粒暗金光屑——那是被抽離的時間碎片。光屑離體即化作微型蝙蝠，振翼撲向血月，在湖面撞出圈圈漣漪。漣漪所過，漆黑湖水重新變清，鏡中宮殿再次浮現，卻明顯比先前“老舊”︰藍頂褪色，白柱龜裂，月桂枯敗，噴泉干涸——仿佛有人把三百年歲月壓縮成三息，強行灌入鏡中。棧橋終于抵達石島。島上寸草不生，地面鋪滿血珀地磚，每一塊都封存一滴不同種族的鮮血︰人族赤紅、精靈淡銀、獸人暗綠、龍族鎏金……血滴在珀內仍保持流動，像被按下暫停的漩渦。血珀盡頭，一座小型王座背對果樹而立，椅背雕成展開蝠翼，翼骨以黑鋼澆鑄，翼膜則由無數薄如蟬翼的血晶片拼成，輕敲即發出風鈴般脆響。王座扶手嵌著兩枚凹槽，此刻空空如也。永夜指尖掠過，凹槽邊緣殘留干涸金血，與他體內血脈同頻共振，發出極細“嗡”鳴。幾乎同時，血晶果樹無風自搖，枝頭九顆果實中，有三顆忽然轉向，對準永夜，果皮裂開細縫，露出內部旋渦——漩渦深處，竟倒映他不同年齡的自己︰嬰兒、少年、成年，每一張臉都缺少左眼，黑洞洞眼眶里各寫一字︰“獻”“予”“我”艾倫魂火驟縮，影燈差點脫手︰“殿下，果樹在索取祭品！”永夜卻笑，笑意里帶著獵人看見陷阱的從容︰“它想要眼楮？可以，但得自己過來拿。”語罷，他抬手，黑焰凝成鎖鏈，直取最近一顆血晶果。鎖鏈未至，果實已提前脫落，在空中化作一灘液態血珠，隨即拉伸、凝固，變成一只巴掌大的血晶蝙蝠，獠牙畢露，向他左眼撲來。蝙蝠速度快到出現殘影，卻在距離目標一指處被無形壁障遏止——永夜瞳孔表面浮現一輪漆黑月環，月環內時間流速驟降，蝙蝠振翼動作被拉得極長，每一下都艱難如掙扎于琥珀。永夜伸出兩指，輕松拈住蝙蝠脖頸，微一用力，“啵”一聲脆響，蝙蝠重新化為一滴濃稠血珠，色澤由暗紅轉為淡金——那是屬于他的血脈被提純後的顏色。血珠似有靈性，主動飄向王座扶手凹槽，完美嵌入。幾乎同時，整座石島發出低沉轟鳴，血珀地磚逐一亮起，封存其內的百族鮮血同時上浮，在空中交織成巨大月桂紋，紋心正對永夜胸口。下一息，所有血線猛地回縮，于他面前凝成第二顆凹槽所需“鑰匙”——一枚由百族之血調和而成的“血核”。永夜將血核拈起，卻不急于嵌入，而是反手按向自己左胸。黑焰卷過，衣料完好，皮膚卻裂開一道細縫，露出內里跳動的心髒——那心髒並非尋常赤紅，而是半金半黑，表面布滿月桂與荊棘紋路。血核被按入裂縫，瞬間與心髒融合，裂縫合攏，連疤痕都未留下。王座發出滿意嘆息，椅背蝠翼緩緩收攏，最終化作普通石椅。血晶果樹再次搖晃，這一次，剩余八顆果實同時脫落，卻未攻擊，而是乖巧懸浮于永夜面前，排成一列，像等待檢閱的士兵。果皮下血色漩渦停止轉動，各自凝成一枚小小符文︰生、命、替、代、永、續、不、竭。艾倫上前一步，魂火激蕩︰“殿下，果樹在認主！”永夜抬手，八顆血晶果依次沒入他袖口，黑焰一閃，已消失無蹤。與此同時，暗湖水面驟起漣漪，一座由純水銀構成的階梯自湖心升起，通向湖底那座“倒影宮殿”。階梯盡頭，兩扇大門緩緩開啟，門後並非鏡面，而是一條幽長廊道——真正的藏寶核心，終于揭開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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