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寧婕忙于應對皇帝的課後作業和警惕南詔王暗流的同時。
她身邊最親近的翠竹,也在暗中進行著一場屬于自己的探尋。
那半塊刻有疑似竹字的殘玉,如同一根刺,扎在翠竹的心頭。
對身世的本能好奇,以及一種莫名的牽引,讓她無法置之不理。
借著為寧婕辦事和各色宮人接觸的機會,她開始更加小心地打探。
她不敢直接詢問玉佩來歷,只能旁敲側擊,描述那獨特的異獸紋樣,打听十幾二十年前,京城是否有過姓竹的,又突然遭難的人家。
皇天不負有心人。
在一次和一位在宮中服役超過三十年的老嬤嬤交換物品時,翠竹的描述引起了老嬤嬤的注意。
老嬤嬤仔細端詳了翠竹偷偷摹畫下來的紋樣,翠竹謊稱是撿到的花樣覺得新奇,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驚疑。
“這紋樣……老身好像有點印象……”老嬤嬤壓低了聲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像是……像是很多年前,那位竹大人府上用的標記……”
“竹大人?”翠竹的心猛地一跳。
“噓……小聲點!”老嬤嬤連忙擺手。
“那可是忌諱!都過去快二十年了!听說是因為卷進了什麼大案,被……被抄家了,男丁流放,女眷沒入宮中為奴……唉,造孽啊……”
老嬤嬤說得含糊其辭,似乎不願多提,但關鍵信息已經足夠讓翠竹心驚肉跳!
抄家,流放,女眷沒入宮中為奴……時間,姓氏都能對上!
難道自己真的是那位竹大人的後代?
這個猜測讓翠竹既激動又恐懼。
她想知道更多,但老嬤嬤卻再也不肯多說,只告誡她別再打听,以免惹禍上身。
翠竹不敢再輕易詢問他人,但她並未放棄。
她開始更加留意宮中關于陳年舊案的閑談碎片,並試圖尋找可能同樣出身于那個竹府的老宮人。
她的行動雖然隱秘,但在皇帝影衛無孔不入的監視下,還是留下了一絲痕跡。
一份關于“寧貴嬪貼身侍女翠竹,近日多次暗中打探十余年前竹文軒府舊案”的密報,被悄然呈送到了君澤的案頭。
“竹文軒?”君澤看著這個名字,眉頭微蹙。
他對這個名字有印象,那是一樁牽扯到前朝皇子,性質惡劣的結黨營私案,先帝在位時親自下旨查辦,竹家是主要涉案官員之一,家破人亡。
此事早已塵埃落定多年。
寧婕的這個丫鬟,怎麼會突然對此案感興趣?
是寧婕指使?還是她自身有所關聯?
君澤沉吟片刻。寧婕目前看來並未表現出對前朝舊事的興趣,她的精力似乎都集中在當下。
那麼,很可能是這個丫鬟自己的行為。
“繼續盯著,勿要驚動。”君澤下達指令。
“查一查這個翠竹的入宮檔案,看她和竹家是否有何關聯。”
他暫時按兵不動。一個丫鬟的身世之謎,在眼下邊境不寧,流言四起的大局面前,顯得微不足道。
但他習慣掌控一切,任何可能影響寧婕的不確定因素,都需要在掌控之中。
或許,這個意外發現,在未來某個時刻,能成為一個有用的籌碼或線索。
南詔王在王府密室中,看著各地傳來的密報,臉色陰沉。
北境的“摩擦”雖然制造了一些麻煩,但並未動搖邊境根本。
散布的流言雖引起了一些波瀾,卻被皇帝以雷霆手段壓制下去,幾個跳得最歡的地方官已被革職查辦。
而寧婕,不僅在冷宮里活得越發滋潤,竟連太後那邊的關系都打通了!
硬攻不行,謠言撼動不了根基,南詔王意識到,必須改變策略。
他要從內部瓦解對手最堅固的堡壘。而最有效的武器,往往是猜忌。
“皇帝現在這麼看重這女人,無非就是因為她那點預知未來的邪門本事。”
南詔王冷笑著對手下分析,“如果我們讓皇帝覺得,她這能力根本不是天賜的,而是因為……她和外面的男人私通,暗中傳遞消息呢?”
一個惡毒的計劃迅速在他腦子里成形通奸。
這不僅是皇帝作為一個男人最無法忍受的恥辱,更能從根本上否定寧婕那些“預知”的價值!
他馬上下令,啟動宮中埋藏最深的一批眼線,開始散播新的謠言。這次的故事編得更細致,有鼻子有眼。
謠言說,寧婕在冷宮並不是孤零零的,她其實和一個時常進宮,為皇上講解經史的年輕宗室子弟有了私情。
這位“情郎”借著工作的便利,經常能把朝廷里的一些風聲,皇上正在煩惱的事情,悄悄帶進宮里,通過特定渠道傳給寧婕。
寧婕就靠著這些“內部消息”,在皇帝面前裝出能“預知”的樣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甚至暗示,寧婕種出來的那些新奇作物,種子說不定也是宮外這個“情郎”提供的。
謠言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兩人“私下相會”的細節︰怎麼利用冷宮偏僻的環境,怎麼通過貼身丫鬟傳遞信物和情詩,說得有模有樣。
並且把寧婕之前那些看起來像“預知”的表現,比如糧倉案,甚至皇帝自己感覺到的時間錯亂感,都解釋成是這套“里應外合”的把戲。
這個謠言比之前說她是妖女更顯得真實,因為它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滿足了人們覺得奇跡背後肯定有陰謀的好奇心。
尤其還牽扯到後宮秘聞和才子佳人,所以傳得特別快,也更容易讓人相信。
很快,這股歪風就吹遍了後宮,自然也傳到了皇帝和太後的耳朵里。
太後聞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她剛對寧婕有所改觀,就听到如此不堪的謠言,心中驚疑不定。
她可以不信妖女之說,但涉及女子貞潔和皇家顏面,她不得不格外慎重。
她立刻下令嚴查謠言來源,但心中已對寧婕蒙上了一層陰影。
而當這謠言通過王公公小心翼翼的口,稟報到君澤面前時,御書房內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君澤沒有說話,只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龍案,眸色深不見底。
通奸?私傳消息?
這謠言,惡毒至極。它精準地刺向了他身為人君和男人的雙重尊嚴,更試圖徹底否定寧婕對他來說那份特殊的價值。
他理智上知道,這極大概率是南詔王的離間之計。
寧婕身處冷宮,和界聯系困難,那些所謂的“預知”時刻,往往涉及核心機密,絕非一個普通宗室子弟能輕易探知。
但……萬一呢?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難以徹底根除。
尤其是聯想到寧婕那些時而精準,時而荒謬的“感應”,以及她身上始終無法完全解釋的謎團……
南詔王這一招,真正擊中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