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鑽進來。
甦平被手機連續震動的聲音喚醒，眯著眼摸到枕邊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沈輕舟發來的十幾條未讀消息，點開一看，竟然全都是昨天拍攝的婚紗照。
速度這麼快。
她以為還得等兩天呢。
照片上的自己穿著潔白婚紗，妝容精致，雖然在笑，但總覺得有些勉強。
昨天那個化妝師沒說錯，她笑得一點都不開心。
看了半晌，這才慢悠悠地起床去洗漱。
昨天心情不佳，熬到天快亮才睡著，這會兒一臉疲態，眼楮酸澀得睜都睜不開。
正刷著牙，突然听到吳曲兒驚呼一聲，喊道︰“哇！這麼大一個相框，哥，你這也太夸張了吧？干嘛弄這麼大的？”
相框？
她愣了下，突然想起之前沈輕舟說過，可以拿著電子版照片去外邊店里打印出來。
這是已經弄好了？
效率真高。
她匆匆漱了口，就往客廳跑。
果真見沈輕舟正背對著她，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巨大的相框搬進主臥。
相框里是他們最正式的一張婚紗照，她穿著拖尾婚紗，沈輕舟從身後環抱著她，兩人對著鏡頭微笑。
“醒了？”沈輕舟察覺到她的存在，轉過身來。
他眼下的烏青比昨天更深了，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先把照片洗出來了，想讓媽媽早點看到。”
甦平點點頭，跟著他走進主臥。
令她驚訝的是，吳媽媽今天竟然醒著，那雙原本渾濁的眼楮此刻異常清明，精神狀態似乎比前幾天好了一些。
但那種“好”反而讓人不安，像是燭火熄滅前最後的跳動，明亮卻脆弱。
“媽，你看，這是我們的婚紗照。”沈輕舟輕聲說著，將那個巨大的相框立在床邊。
又跑出去拿回來一本相冊，一頁頁翻開，小心地放在母親面前讓她看。
吳媽媽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枯瘦如柴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照片上兒子的臉，又輕輕摩挲著甦平，嘴角微微上揚。
“好看……真好看……”她喃喃道，眼中泛起淚光，“可惜……看不到婚禮了……我馬上要死了。”
她的神情和語氣里藏著太多不舍與遺憾。
甦平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媽，您別這麼說。”沈輕舟哽咽著，緊緊握住她的手。
吳媽媽勉強笑了笑︰“舟舟……別……別哭……我知道……該走了……找你爸爸去……”
說著，閉上眼，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又睡著了。
——
中午的時候，天由晴轉陰，又開始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似乎永遠也下不完。
這場雨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停下，天空依舊沒有放晴，陰沉沉的，隨時準再下一場雨。
甦平在屋里待得憋悶，就搬了個小凳子到院子里坐著發呆。
她倒是嘗試過繼續寫她的小說，但心情糟透了，實在沒辦法靜下心來寫，只能放棄，坐著發呆。
正神游天外呢，突然看到三個熟悉的人影朝著院子走來。
甦平愕然地睜大眼楮，倏地站起身——是甦安，裴亦南和裴亦東。
他們怎麼會來這里？
這疑問只保持了一秒鐘她就想通了。
裴亦南裴奕東和沈輕舟是發小，甦安和沈輕舟關系也不錯，他們來這里，肯定是來看望病人的。
她縮手縮腳地站在原地看著那三人離院子越來越近，心髒怦怦亂跳起來。
她有點緊張。
上次在酒吧喝醉後沖著甦安發脾氣的情景她略微記得一點，以甦安記仇的性子，肯定要罵她一頓。
她和沈輕舟假結婚的事甦安應該也不知道，萬一知道了，大概也會罵她。
她不想挨罵。
真想躲起來。
但來不及了。
甦安三人已經進了院子。
裴奕東溫和地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裴亦南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點了點頭。
而甦安……
甦安一如既往冷冰冰的，高傲地抬著下巴，那雙盛滿冰霜的眼楮上上下下打量她許久，她都被看得想逃跑了，才听她冷冰冰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來這里做什麼？”
甦平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不想騙甦安，也不想說出假結婚的事。
這算是沈輕舟的私事，要說也該沈輕舟說。
見她不回答，甦安神色更冷，斥道︰“說話！莫名其妙消失這麼久，變啞巴了？”
“沒有。”甦平訥訥地道，聲音小得幾乎听不見。
甦安冷笑一聲︰“你不說話，我還當你真的啞巴了。之前去哪兒了？微信不回，電話不接，真打算跟我一輩子不再聯系了？”
“不是，”甦平訥訥地道，“我就是出去散散心。”
至于去哪里散心，她不準備告訴甦安。
林小眠那里就像是她的桃花源一樣，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甦安和江梅。
總覺得讓他們知道就會來打擾她。
而她，不想跟他們任何一個人有牽扯。
只想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
“散心？”甦安冷冷地笑了下，嘲諷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這麼久沒消息。”
說完，不再搭理她，徑直往屋里走。
甦平沒有跟進去，她不想和甦安共處一室，免得又挨罵。
在院子里蹲了許久，腿都麻了好幾次，甦安他們終于出來了。
她立刻站起身，忍著酸麻的腿，盡量站直了，拘謹地站在一邊，祈禱著他們趕緊離開。
甦安不要再罵她。
卻不想，甦安讓裴亦南和裴亦東先走，她自己卻站在原地不動。
“你……”甦平試探著問，“你還不走嗎？”
“你趕我走？”甦安冷冰冰地質問。
“不……不是。”甦平干笑了一聲，不再隨便說話。
直到裴奕東裴亦南背影都看不到了，甦安才開始往院外走，同時冷冰冰地道︰“跟我來。”
語氣不容拒絕。
甦平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她知道，又要挨罵了。
以前挨罵沒覺得難捱，忍一忍就過去了，可在林小眠那里待了一段時間，林小眠父母和大伯一家都對她很好，說話溫溫和和的，她就有點不想再挨罵了。
不挨罵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