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裴亦東，這里沒你的事。” 這是甦安的聲音。
“用不著你假惺惺。”這是裴亦南的聲音。
這兩聲怒斥之後，病房里暫時安靜了。
門上沒有窗戶，甦平也不知道里邊是什麼情況。
她下意識地往沈重身邊靠了靠，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沈重，里面不吵了，現在進去合適嗎？”
沈重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大手直接攥住她的手腕，拉著她轉身就走。
“哎？”甦平被他帶得踉蹌一步。
“吃早飯去。”沈重腳步沒停，“空手看病人不合適，順道買個果籃。”
“也對，你不說我都忘了該帶東西看病人了。”
甦平一邊跟著他走，一邊回頭又瞥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心中越發好奇了。
那三人，到底怎麼回事呀？
心癢癢的。
可惜甦安不讓她問。
等兩人吃完豆漿油條，又挑了個看著挺體面的果籃回來，病房里已經安靜得落針可聞。
甦平心里七上八下，猶豫著伸出手想推門，又縮回來，看向沈重︰“現在進去合適嗎？”
她怕遇到什麼尷尬的場面。
“合適。”沈重長臂一伸，直接推開了門。
病房里三雙眼楮齊刷刷掃了過來。
甦平下意識往沈重身邊靠了靠，這才看向他們。
甦安靠床頭坐著，臉色慘白，嘴唇沒什麼血色，眼神卻刀子似的刮過來。
裴亦東疲憊地捏著眉心，沖他們溫和一笑︰“你們來了”。
裴亦南臉繃得死緊，明顯在忍耐著什麼，但還是沖他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甦平心里咯 一下，停住腳步，不想再往前走。
甦安心情不好，她怕挨罵。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罵，有點子尷尬的。
一只溫熱的大手忽然罩上她的後腦勺，力道不大卻不容拒絕地推著她繼續走。
甦平硬著頭皮往前走。
還沒靠近，甦安開口了，聲音又硬又沖︰“不是讓你滾了嗎？還來干什麼？听不懂人話？”
無論是話語，還是表情聲音，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
甦平垮著臉，不吭聲。
她就知道要挨罵。
要不是甦安以前一直養著她，供她上學，還給她錢，給她房子住，對她還算有些姐妹情分，她真想扭頭就走。
她又不是自虐狂，天天上趕著找罵。
裴亦東揉了揉眉心，語氣很疲憊︰“安安，別這麼說。”
裴亦南依舊沉默，只是目光在甦平和沈重之間短暫地停留了一瞬，下頜線條繃得更緊了。
甦安又吼道︰“你來干嘛？有話趕緊說，說完趕緊滾！”
甦平被她吼得縮了下肩膀，又是委屈，又是高興。
還好，能罵人，能罵人就代表沒事了。
這樣凶巴巴的甦安比昨天半死不活的甦安順眼多了。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了？”她問。
“死不了。”甦安看了眼沈重，嫌棄幾乎要溢出來，“帶著他，趕緊滾，礙眼。”
甦平習慣了這態度，轉向裴亦東︰“姐夫，我姐她……”
“沒事了，靜養就行。”裴亦東聲音疲憊但還算溫和。
甦安又開始不耐煩地趕人。
知道她確實沒事了，那點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
甦平也不想留在這里繼續挨罵，正打算順坡下驢拉著沈重走人，病房門又被推開了。
沈輕舟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大束素雅的百合，還提著一個保溫桶。
他先是對甦安溫聲道︰“安安，好點沒？專門給你熬了點湯，補身體的。”
目光一轉，落到甦平身上，笑容加深了些許︰“甦平，又見面了。”
甦安沒應聲，只是下巴朝沈輕舟的方向一揚︰“之前說給你介紹的好男人，就是他，沈輕舟。”
她又看向沈輕舟，冷冷地道︰“這就是我那個妹妹，你心心念念惦記了好幾年的人。”
“心、心心念念好幾年？”甦平驚得差點咬到舌頭，整個人都懵了，眼楮瞪得溜圓，愕然看向沈輕舟。
旁邊的沈重，臉色驟然沉了下去，眼神銳利，毫不掩飾地盯在沈輕舟身上。
他不動聲色地往甦平身邊靠了半步，手臂若有似無地貼著她的後背，好似將她圈在懷里。
這佔有欲明顯的姿態，讓甦安冷冷地挑了下眉。
沈輕舟臉上的溫和笑容也僵住了，他眉頭微蹙，看向甦安︰“安安，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甦安冷冷地哼了一聲，語氣刻薄，“自己問她去。”
沈輕舟立刻轉向甦平，略帶急切道︰“甦平，能借一步說話嗎？有些事想和你確認一下。”
“不能。”甦平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沈重身上那種無聲的壓迫感讓她莫名覺得心慌，下意識就拒絕了沈輕舟。
“甦平！”甦安的聲音陡然拔高，冷冷地訓斥道，“讓你去你就去，跟人家好好談談。還有，”她再次看向沈重，“跟這個垃圾堆里扒拉出來的玩意兒，趁早斷了。”
語氣和表情都是滿滿的嫌棄。
甦平被甦安吼得心頭一顫，但這次她沒退縮。
她迎上甦安冷冰冰的目光，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姐，既然你沒事了，我們就先回去了。還有，你以後別用那種嫌棄的語氣說他，他很好。”說完，一把抓住沈重結實的小臂，“我們走。”
她幾乎是半拖著沈重，快步離開了病房。
一出門，她就跟沈重道歉了，甦安那樣說他，太過分了。
沈重卻並不在意。
他反手握住甦平的手，指腹在她手腕內側輕輕摩挲，聲音听不出情緒︰“為什麼不和他談談？你不好奇他要跟你說什麼嗎？你姐說，他心心念念你很多年。”
甦平腳步頓住，莫名地心虛。
她抬頭飛速看了眼沈重，挪開眼，小聲嘟囔︰
“是有點好奇，我和他昨天才第一次見面，不記得以前有見過面。可，甦安不可能空穴來風說那種話。”
她蹙起眉頭，思索半晌，還是搖頭道︰“想不起來，記憶里沒有這個人。”
“要不要回去找他問問？”沈重說，“問清楚也好，免得你一直惦記著。”
甦平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我大概是最近言情小說看多了，萬一以前真的跟他有什麼糾葛，他惦記我是因為喜歡我，想跟我談感情怎麼辦？我最煩這個了，誰想跟我談感情我就躲誰。”
听到這話，沈重低頭看了她一眼，抓著他的那只手微微用了些力氣。
“你干嘛？”甦平拍了拍他的手腕，“輕點，你握太緊了。”
沈重笑了笑，問她︰“你要是以後喜歡上某個人，也不跟他談戀愛嗎？”
“不可能！”甦平信誓旦旦道，“我不可能喜歡誰，我這輩子都不喜歡人，談戀愛就不是個好差事，煩人得很。”
“或許你可以試試，”沈重蠱惑道，“如果彼此喜歡，談戀愛會是一件特別幸福開心的事。”
“或許吧，”甦平興致缺缺，“或許剛開始甜蜜，但談到最後，很可能變成仇人，就像江梅和甦國偉那樣，林小眠和她初戀那樣，互相折磨傷害，忒沒意思了。”
“還有甦安他們三個，你看看他們，現在有哪個是開心的？看著都不開心，我猜，八成都是戀愛鬧的。”
“感情這東西就不能踫，踫了就要受傷，就要不開心。就算會有一些甜蜜，但結果不好，那就堅決不能踫。”
沈重無奈道︰“都是歪理，你就不能看看幸福的戀愛嗎？大多數戀愛還是很甜蜜的。”
“不能，我身邊就沒有戀愛幸福到最後的。”她瞥一眼沈重，眼里閃過笑意，“你之前的戀愛不也失敗了嗎？”
沈重笑，眼神沉沉地望著她︰“的確很失敗，但，我還相信愛情，還能愛人。你呢？膽小鬼一個，試都不敢試，也不怕以後後悔。”
“我才不會後悔呢。”甦平嘟囔一聲，不想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拉扯，就轉移了話題。
“走快點吧，我想回家補覺，昨晚沒睡好。”
沈重卻站住了，問她︰“你真的不跟他聊一聊嗎？我真的很好奇你倆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你好奇這個干嘛？”甦平不情不願道，“我不想跟他有什麼牽扯，你難道沒听到嗎？他是甦安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
“听到了。”沈重說，“正因為听到了，才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牽扯，知己知彼，以後才好對付他。”
“你對付他干嘛？對付什麼？”甦平不解。
沈重沒解釋，又問︰“真不去問問他嗎？”
“不去。”甦平微紅了臉，仰頭看他，“咱倆雖然還沒約定好維持那種關系，但……”她聲音低下去，耳根泛紅。
“但什麼？”沈重心中一跳，趕緊追問。
甦平喘了口氣，語速飛快地解釋︰“但也差不多是……是那種關系了吧？天天那樣的……”她聲音越來越小，耳根紅透，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咱倆都是這種關系了，我怎麼能三心二意去招惹別的男的？”
“再說了，我昨天才第一次見他，之前根本不認識，就算他真惦記我幾年，那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跟你比誰輕誰重，我分得清。”
沈重一直緊繃的嘴角，在她這番話里，一點點松開，揚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他低下頭，湊近她紅撲撲的臉，帶著點戲謔︰“這麼在意我，你是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