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駛入錦繡苑，在沈重住的那棟樓下停穩。
甦平一眼就看到了沈重。
他撐著傘站在樓門口，看到車子停下，立刻大步走過來。
甦平推開車門，對著駕駛座的沈輕舟匆匆道謝︰“謝謝沈先生，麻煩你了。”
“不麻煩，”沈輕舟笑著說，“你若覺得麻煩，回頭請我吃飯，可以嗎？”
甦平抿著唇沒吭聲。
她不想跟沈輕舟有過多的接觸。
誰讓他是甦安準備介紹給他的相親對象呢？
還是少接觸的好。
沈輕舟又笑了︰“或者，我請你也可以，加個聯系方式？”
甦平假裝沒听到，匆匆說了句︰“你路上小心。”就推開車門，沖進沈重傘下。
沈重把傘往她那邊傾了傾，手臂很自然地環住她的腰，將她半護在懷里。
他的目光越過甦平的頭頂，銳利地投向沈輕舟。
沈輕舟溫和地笑了笑，升起車窗，車子無聲地滑入雨夜，消失不見。
沈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懷里的甦平，眉頭擰緊，摟著她肩膀的手臂收緊了些︰“那人誰？”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裴奕東和裴亦南的朋友。” 甦平小聲回答，不知怎麼回事，有些莫名的心虛。
“裴亦南裴奕東又是誰？”沈重眉頭微蹙。
“哦，就是我姐夫和他堂弟。”甦平解釋說。
她沒敢提沈輕舟是甦安打算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
若是提了，沈重怕是會生氣。
她拉著沈重往樓里走︰“先上去吧，我有點冷。”
沈重摟著她，快步走進了單元門。
樓道里昏暗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亮起。
進了家門，暖意包裹上來。
沈重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小藥箱，拉著甦平在沙發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撕開她手指上被雨水浸得發白的創可貼。
那道口子很深，邊緣有些紅腫，被雨水泡得微微發白。
“嘖，”沈重眉頭擰得更緊，動作卻異常輕柔，用碘伏棉球重新仔細消毒，“怎麼搞的？切這麼深。”
他低著頭，側臉緊繃，專注地處理她的傷口。
刺痛傳來，甦平吸了口氣︰“不小心。”
沈重頓了頓，動作放得更輕。
消完毒，撒上一點藥粉，再換上干淨透氣的創可貼。
沈重捏著她的手指檢查了一下，才松開，站起身拉她起來︰“先洗澡，手別踫水，我幫你。”
甦平臉一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今天真不行，我……我真的沒心情……”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醫院里甦安形容枯槁的樣子，以及裴家兄弟間詭異的氣氛，實在提不起半點旖旎心思。
“知道。”沈重打斷她，眼神坦蕩，“不鬧你。說了幫忙，就是單純幫忙。”
他語氣認真嚴肅，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篤定。
浴室里水汽氤氳。
沈重果然說到做到。
全程規規矩矩，沒有任何多余的觸踫，只是眼神偶爾掃過她光潔的皮膚時，會變得格外幽深。
甦平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沖洗干淨，他又拿來干爽的T恤給她換上。
整個過程，快速、安靜，甚至有些刻意的疏離。
沈重也很快洗漱完躺了上來。
他伸出手臂，甦平幾乎是本能地、帶著點尋求慰藉的意味，蜷縮著靠進他溫熱的懷里。
沈重的手臂收緊，將她圈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
甦平听著窗外的雨聲，毫無睡意。
白天看鬼片的驚嚇、恐慌、甦安虛弱的樣子、裴家兄弟的詭異氣氛……
各種畫面在她腦子里亂竄。
“睡不著？”沈重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大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嗯。”甦平悶悶地應了一聲，在他懷里蹭了蹭，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
“有心事？”他問。
甦平沉默了一會兒，在黑暗里點了點頭，額頭蹭著他的胸膛。
“要說給我听听嗎？”沈重的聲音很溫柔，“說出來，心里會好受點，憋著傷身體。”
甦平猶豫了很久很久。
終于還是開了口，聲音很低，帶著困惑和茫然，把甦安、裴亦南、裴亦東之間混亂的關系，以及今晚在醫院看到的，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黑暗給了她傾訴的勇氣。
“……姐夫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可他怎麼能那麼平靜？”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不解和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甦安那是出軌，他竟然可以無動于衷。”
“你說，他們三個到底怎麼回事呀？感覺關系好混亂呀。”
沈重安靜地听著，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後腰，另一只手則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她半干的頭發。
等她說完，他才沉聲道︰“你想知道，回頭直接問你姐。”
甦平在他懷里嘆了口氣，帶著濃濃的無力感︰“我問過，上次就問過，她根本不讓我管她的事，問一句就發脾氣。”
想到甦安那副冷漠的樣子，她就覺得泄氣。
沈重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手臂收攏，將她更緊地圈在懷里。
他開始低聲說一些瑣碎的事情︰
修車鋪今天來了輛什麼怪毛病的老爺車；
朱大林又被賀明江那個活寶逗得急了眼；
巷口那家開了十幾年的包子鋪要轉租，明天不知道還開不開門……
甦平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
听著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絮絮叨叨，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漸漸模糊，最終在他懷里沉沉睡去，連夢都沒有。
清晨六點，鬧鈴聲準時響起。
甦平幾乎是瞬間驚醒，像裝了彈簧一樣從沈重溫暖的懷抱里彈了出來。
她動作麻利地穿衣洗漱，臉色還有些蒼白，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
沈重也跟著起來，快速洗漱後，抓起車鑰匙︰“走，送你去。”
清晨的醫院走廊安靜得有些空曠。
他們走到甦安的病房門口，里面傳來壓抑卻激烈的爭吵聲。
“……你憑什麼管我？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是甦安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慣有的尖銳和憤怒。
“安安，我是為你好，你現在這樣……” 裴亦南的聲音充滿了焦灼和痛苦。
“亦南，安安需要休息，你冷靜點。” 裴亦東溫和勸解的聲音插了進來。
“閉嘴裴亦東，這里沒你的事。” 這是甦安的聲音。
“……用不著你假惺惺。”這是裴亦南的聲音。
兩人在這一刻，竟奇異地站在了同一陣線，矛頭一致對著裴奕東。
病房里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甦平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